那天我第一次有种冲动,想把她揽在怀里抱抱她,安慰她。当然,我马上又意识到这是荒唐的,我的理智比钢铁还要坚硬,那是长期的间谍工作和对小雨的爱锻造出来的,不论在何时何地,我的理智总是坚定地守护着我。我知道,人世间没有完美的事情,我们要甘于忍痛和接受煎熬。
到第二十九天,演算终于到收官阶段。我们特别行动小组的人全都拥进演算室,等待着最后的结果。演算室的案台上,写满数据的纸张已经堆了两三尺高,可还有几个人在向台上报数,像股市报盘一样,源源不断地报:
1234567890,
0187654321,
2345678901……
所有的数据汇聚起来后,最后由蒋科长把它们统一加减乘除一遍。
当蒋科长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一架又长又大的算盘前准备开始作最后的演算时,我和黄依依紧张到了极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蒋科长的手指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手指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动。偌大的演算室里没有一点声音,只有那算盘珠子在啪啪地响着。那声音虽然轻小,但感觉里却像一记记重锤打在我们心上。
最后,蒋科长的手指像被电击似的,抽搐了一下,悬在空中不动了,而在他僵死的手指下,还有几个珠子紧贴在算盘中间的横梁上!这就是说,最后算出的结果是一个“不尽数”,除不尽,数破了。换句话说,就是黄依依的猜想是错的!
蒋科长吓坏了,愣在那里,不敢报。
演算室里顿时死一般沉寂,空气一下紧张得似乎都要爆炸。
黄依依见此失控地叫道:“不可能!你算错了!”
我已从愕然中回过神来,赶紧上去安慰她。黄依依却突然像疯了似的冲上去,一把抓起算盘,狠狠地把它砸在地上,哭着冲出了演算室。
算珠子纷纷滚落在地,在我的面前和脚边弹跳着,滚动着。
一个令人梦牵魂绕的猜想,一场兴师动众的演算大战,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这天晚上,我第二次去黄依依的宿舍。我想去安慰她,没想到她似乎已经自我安慰了,情绪比较稳定,正倚躺在沙发上在看一本国外的休闲杂志。见我进来,她坐起身歉疚地说:“对不起,我……太没有理智了。”
我说:“没事,可以理解。你要不砸算盘,说不定就是我砸了。”
她见我这样说,一下变得喜悦起来,“是吗?我担心你生我气呢,让你难堪了。”
我说:“给我们难堪的是斯金斯。”
她咬着牙骂:“这个魔鬼!我以为……这次把她逮住了,没想到,扑了空。”
我说:“我也没想到。我也以为你这次胜算蛮大。”
她说:“所以才下这么大决心,兴师动众地支持我?结果却让人笑话了。”
我说:“没人会笑话,这是破译密码,不是撒网打鱼。这次演算量是很大,同志们付出的努力也是超常的,所以失望可想也是超常的。但是,我想他们会理解的,因为江南每天就在他们的窗户外面徘徊,他们每天看得到,也想得到,破译密码虽然是一件日不晒雨不淋的事,但同样需要付出甚至包括生命在内的牺牲。”
她很感动地说:“我……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你太好了,谢谢你。”
我笑道:“承蒙夸奖,不胜荣幸啊。”
她却认真地说:“真的,我很佩服你,荣辱不惊,拿得起,放得下,我不行,我做不到。”
我安慰她,“你也不要气馁,这不叫失败,它只不过是一个破译者难免要遇到的挫折而已,破译密码不是猜谜语,可以灵机一动,一蹴而就。”
她闪动眼光,把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肩上,说:“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气馁的。我离开北京时到祖冲之的像前膜拜过,还许了愿,我相信神灵会保佑我们。”
我拿起她的手,本来准备要把它们从我肩上拿掉,可她却借此抓住我的手,很认真地说:“在天,我知道你不敢爱我,所以我一直努力想忘掉你,把你从我心里赶走,可是不行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连忙把手从她手中挣脱出来,准备告辞。她没有抗拒,只是劝我再坐一会儿,可我担心她“故伎重演”,决意走。她怏怏地送我到门口,一直眼巴巴地望着我,欲言又止的伤心样子让我心里酸酸的。我预感到这时她要挽留我,我可能会失去反抗力,所以我更加坚定地走了。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禁想起安德罗对我说过的话:在你没有破译密码之前,只有一个白痴才相信自己一定能破译密码。这不是一片土地,密码也不是一把土豆,只要你种下去,给予辛勤的劳动就会迎来收获的一天。我油然为破译密码这种鬼都害怕的事唏嘘感叹起来,以致一夜不眠。
18
大约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夜深了,我正准备去卫生间洗漱,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我疑疑惑惑地去开门,竟然是黄依依立在门外。我惊讶不已,“这么迟了,你还不休息,有什么事吗?”
她盯着我,不说话。我看她头发凌乱,脸色非常难看,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苍白,一副病态。我担心她生病了,赶紧请她进屋,问她:“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她浑身失去了筋骨似的,一下倒在我怀里,闭着眼,一声不吭,像是昏迷了。我连忙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又是呼她,又是摸她额头,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当我决定放开她去打电话时,她忽然睁开眼,摇摇头说:“我没事,别打电话。”然后就用一种很深情的眼光默默地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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