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站起来,打断她,“小黄,我说一点,如果有这么一台密钥机,对反破译倒是很好,但是据我所知世界上还没哪部密码专门为密钥搞过一个装置。你们听说过密钥机吗?”
黄依依说:“那你听说过谁敢偷天安门上的毛主席像吗?”
我笑道:“只有斯金斯。”
黄依依说:“是啊。正如安副院长说过的,我现在越来越相信,斯金斯偷盗英格玛机技术绝对不仅仅是偷,而是她的智慧,她太诡异了,诡计多端,喜欢干超乎常规的事。”
老陈说:“可是小黄你想过没有,密钥不是密码的本质啊,它只是几个数字,是密码的一个附属东西,是防君子不防小偷的东西,斯金斯会花那么大工夫在这上面做那么大文章吗?”
黄依依说:“为什么不?第一,它工夫其实很小,就这么简单的一个装置,我们的木工师傅都可以造出个大概。第二,它产生的价值非常大,可以在几年之内不重复密钥。这是很难很难的,如果他们专门造一张相应的密钥表,这个表要挂满整面墙呢,再说我现在基本上肯定他们不会专门造密钥表,因为这不现实,用起来有后遗症,很难在实际联络中成功应用。那么如果没有密钥表,仅仅在电文中设置密钥,受到的局限很大,无非就是什么前二组、前三组、后二组、后三组、中一组、中三组等等吧,不可能弄出这么大的密钥。第三,这个密钥机的原理是斯金斯本人的。大家可能觉得,我为什么会猜想斯金斯可能会造这么一部密钥机,就是因为斯金斯早有此数学构思。第四,我从斯金斯的诸多著作,包括她的有些作为中看,斯金斯不是一个太有深度的人,她不是黑洞,但她怪异、狡猾、善变、易躲,她是一条变色龙,很善于迷惑人。因为她缺乏深度,她造的密码,在难度、深度上可能走不太远,也正因此,密码本身的难度有限,她更需要在附属性的东西上,比如密钥上增加难度,以弥补密码本身的缺陷。”
老陈问我:“安副院长,你觉得呢?这有没有可能,专门配一部密钥机?”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转而问黄依依:“我现在假设你这个猜想是正确的,就是对方确实有这么一部密钥机,那么下一步我们就要仿造一部。仿造也是猜想,他们造这么一个东西很容易,但我们要仿造很难,大小、高矮、尺寸等等,稍有偏差都不行,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当然,我知道,只是数据上仿造,那么现在这个数据的演算量有多大?
她递给我一个讲义夹,“演算公式,演算量,我都列好了。”
我接过讲义夹,见里面夹着一厚叠纸,每张纸上都写满演算公式和演算数据,而且公式都很复杂,数据都很庞大,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眼睛直发胀。我说:“哟,这个演算量很大哦。”
她说:“当然大哦,隔板、托盘、光源,都是活动的,上下动,左右变,隔板数量还要增减,演算量自然不小。”
我把讲义夹递给演算室的蒋科长,“你看看,这个量大概需要多久能完成?”
蒋科长看了看,说:“我们所有人三班倒地干,起码也要一个月。”
黄依依自己也叫起来:“哇,要这么久啊?”
蒋科长说:“我们的条件和人力就是这样。”
她说:“要有台计算机就好了。”
老陈说:“万一猜想不对呢?这个冤枉就大了!”
老陈一句危言,说得大家都惊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包括黄依依在内,最后都把目光落在我身上,等着我做主。说实话,我当时也不敢轻易拍板,这么大的演算量,要花费这么多时间和人力物力,万一它是个不正确的猜想呢?那可就亏大了!可我转念一想,破译密码本身就是万中求一的事,哪有一猜就中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去演算,怎么就知道它是错的?于是我沉吟片刻,毅然地拍了板:“如果这个猜想是正确的,我们就等于敲开了破译光密的大门。和这个诱惑比,一个月,值得!”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可以猜想我们是怎么过的。我们特别行动组的所有人,把心思和目光都投射到演算组,人虽然在办公室里上班,但心思不在,总是恍恍惚惚的,总是想象着演算室里的演算情景,总是满耳都是那爆炒豆子一样的打算盘的声音。那段时间,素来沉稳的我也显得有些浮躁,一天里总有几次要忍不住地站到窗前,望着演算组那排静默的平房发呆,那巴心巴肝的样子,就像一个溺水逃到荒岛上的人,翘首盼望着拯救自己的船只从远处而来。
当然,最受煎熬的还是黄依依,她几乎是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天天都往演算室跑,打听演算结果。她紧张得几乎都不会笑了,有时我逗她,她也没多大的反应,嘴角草草地抽动两下就了事,一副魂不守舍的梦游模样。我见她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心里有种盲目的感动和愧疚。一天,我与黄依依一起上楼时,她不知怎么的,脚下一软,跌倒在楼梯上。我搀她起来,扶她到我办公室里坐了,劝她放松一点,不要把演算结果看得太重。她竟瞪大眼看着我哭了,一边像吵架似的嚷道:“我能不看重吗?这是我来701后提出的第一个破译光密的猜想,真要是像老陈说的那样错了,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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