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已经是一月底，山上却没有丝毫艳色，连梅都不见半枝。
姜泽走后，狱蛇又窝在衣服堆里睡了会，再醒来便滑溜溜从旅馆门缝中爬出去，缓慢朝山下移动。以往常年干燥的青石阶上如今积了厚厚一层雪，冰寒入骨。他连骂人的劲儿都提不起来，直冻得瑟瑟发抖，并且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实在虚得不行，若换做从前，就算是从天寒莲池里舀出的水也无法让他坚硬晶莹的鳞片感到丝毫凉意。
这时再想起姜泽早上冷言冷语的样子，狱蛇心里不由得翻腾起薄薄怒意——走就走，谁还多稀罕留在他旁边吗？早些年春风得意时，连蛇族里最妖艳的都上赶着拿一对雪白酥胸给他暖手呢！
好在旅馆离山脚下的村子不远，狱蛇咬着牙不停地爬，终于看到了些红瓦屋顶。过去这些时间，山下的房子大多变成了小的独栋，比之前的歪歪斜斜的水泥房漂亮不止一倍。
转世投胎后的阿泽就在这其中一幢长大。狱蛇刚想把今早积攒在体内的灵力放出来，忽见一家院落中冬海棠与单支梅开得粉白连片，随风送阵阵暗香。
倒是省了找的功夫。这么想着，地上腾起一阵雪霁，再定睛一瞧，狱蛇赫然成了翩翩男子面貌，黑袍簇拥着光洁如玉的面庞，赤红眼珠光波流转，眼尾轻吊，薄红唇角点一枚小小红痣，衬得好生邪气恣意。
顶着这般惊人的相貌，他又以手化出青玉镜来照一照，理好如瀑黑发，这才满意了。
他刚走到那房子窗下，尖耳微微一抽，忽然听得轻轻的娇吟。窗户开着一丝缝，那百年来熟悉的声音正变了调难耐地在喊：“白川……嗯……白川……”
狱蛇愕然失措，连攀上窗看一看的勇气都没有，只感到浑身冰凉，却又说不出原因来。小山神——阿泽堕入人世后竟然又遇到了那个叫白川的男人么？
里面逐渐安静，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朝窗户走来。狱蛇脑中混乱一片，只能抓住最后的理智化回蛇形，循着来时蹭出的浅浅痕迹爬去。
窗内的人目送着细细一尾黑蛇在雪面上远去，忍不住轻唤了一声：“狱蛇……”
天高风急，晚来欲雪，谁都没能捕捉到这句细微的呼唤。
爬的时候没觉得时间快，往回走才发现天边都擦黑了，狱蛇感觉这回冷得更厉害，不仅皮肉连骨发寒，似乎五脏六腑都跟着化水结成了冰。眼前的石阶更是愈见高远，层层叠叠，活似要伸展到天上不可攀援，只望着都头晕目眩。
他刚刚化成人形已去了大半灵力，如今疲累得撂躺在雪中，只感到要活生生被冻死。漫天的雪飘下来，狱蛇瞠目看着，念想自己这几百年折腾来折腾去，倒是便宜了别人，忽然觉得这天上地下似乎没什么好留恋，精神也一点点涣散了。
恍恍惚惚中，人间冥界只一线之隔，霎时暖意裹挟，将他从深深的黑暗之中拉出。
睁开涩然的眼睛，腾腾火焰光亮便将狱蛇的赤瞳拉成一道纤细竖线。他作为动物，本能地下意识向后弹跳，便撞到了软软的、属于人类的温热的身体。
后知后觉自己窝在人类腿上，狱蛇霎时仰起头，便撞进姜泽如墨般的温润双眼。姜泽看他醒来，用木棍拨弄了一下炉里的火焰，声音不急不缓：“发现你的时候你浑身都冻僵了。”
当时姜泽远远看到一点红光时还不敢相信，走近了瞧，它仿佛破旧布条，硬冷、直挺挺地半埋在雪中。直到把雪都拨开，姜泽惊得心脏砰砰直跳，赶紧把小黑蛇包在羽绒服里带了回来，点上炉子暖着，僵硬的蛇身这才一点点软化。
对方此时已经醒了，便没有一直放在腿上的必要，姜泽慢慢把它移动到床上，起身要离开。
“……别走。”
一只苍白的手，虚软无力地牵住了自己衣角，连声音都是微弱的。姜泽愣住，刚要侧过脸去就听见黑蛇又说：“谢谢。”
“什么？”姜泽这回真的有些愕然，转过去看着半人半蛇，“你刚刚……”
“我说谢谢啊！”狱蛇很是别扭地避开他的视线，脸颊起了点绯红，小声嘟囔，“可恶，装什么聋子……”
姜泽忍不住抿唇笑起来，单膝****，温柔地用手为对方理了理乱糟糟的长发，“嗯，不客气。”
狱蛇有点不适应地微微呲着牙让他摆弄，某一瞬间又想到姜泽救回来的那只兔子。明明觉得它拿耳朵讨人类喜欢的样子很蠢，当下却没有丝毫抵抗情绪地说：“你抱着我睡吧。”
身体和精神上的疲倦让一向贪图安逸的蛇说出了这样撒娇般的话语。
而姜泽心里也很愧疚，觉得黑蛇差点被冻死在雪中也有自己的原因，便点头答应下来。他洗漱过后甫一上床，就被狱蛇下半身漂亮的尾巴紧紧缠住了双腿，姿势颇有些不雅。
狱蛇头贴着姜泽的腰，舒服地轻叹了一声——温热的、下面有血液淙淙流动的皮肤，真是让蛇舒坦极了。尤其是在被雪埋过几个时辰后，这种接触简直像赤条条滑进了咕嘟嘟冒泡的热汤中，浑身筋肉都舒展开来。
姜泽见对方一脸惬意的表情，便没有再挣扎，按照以前的习惯摸过书来看。
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姜泽那块机械表走动的轻微声响。过了一会，狱蛇忽然说：“狱蛇。”
姜泽还陷在生物原理中，茫然地低头看了一下闭着眼睛的黑蛇：“什么？”
“狱蛇——我的名字，现在你知道了。”
姜泽愣了愣，才明白对方是在就着今早的事情做回答。他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在狱蛇黑亮的头发中穿梭，轻声道：“抱歉，我早上也不该对你那么说话。”
狱蛇不擅长做这种礼貌性对话，随便哼哼两声算过去了。忽然又听姜泽有些尴尬地说：”你的尾巴可以稍微松一点吗，腿麻了。”
这么紧地缠一晚上，明天他的腿就会因为血液不流通被截肢吧。
狱蛇用赤红眼尾不屑地瞥了对方一眼，啧了声：“细皮嫩肉，娇气。”
说着，尾巴却松了，不轻不重地拍打了几下对方脚背，宛若娇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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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被拉着看元宵特别节目就来晚了 可以花一分钟给条评论吗～ 后天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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