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一亮,晏明付醒了。
他轻手轻脚直起身子,从傅小公子身上翻过去,中途差点和人面对面碰上。
他心跳漏了一拍,无端觉得心惊胆战,比得上命悬一线。
离开屋子,洗漱完毕,他摘下布条,眼睛睁开一条缝,适应一会后睁开眼,所见模模糊糊犹如雾里看花,却也已经能大概看到东西的轮廓,想来完全恢复只是时日问题。
未免出错,他还是戴上了布条,继续充当瞎子。
刚走没两步,他便隔着布条看到一个人影。
璧玉潭的山路上头杂草丛生,有路和没路似的,整条蜿蜒小道少有人踏足,什么浮生花什么玉虚草,不要钱似的肆意生长,将踩出的路覆盖成了无人工原生态,漂亮有余,蚊虫也有余,时常买一送一,打包不要钱。
李浮咬牙切齿拍了一巴掌,大有同蚊子同归于尽的架势。
“你怎么又来了?零食库存告罄,如有需求下次提前预约。”晏明付说。
李浮狠狠往肩膀上拍了一掌,其势若隔山打牛,掌风带起一阵涟漪,吹动了他的头发,他道:“也不是我想来,我昨天有话忘记说了。你这里蚊子太多了!”
晏明付说:“哦,这样吗,还好吧,我都没被咬。我不招蚊子的。”
语气约略有些欠揍,李浮的脸色一黑,在脱粉回踩的路上极速狂奔。
晏明付装模作样撸起袖子,看了一下莫须有的镶钻手表,凉凉道:“有什么事吗,我行程安排很紧凑的。”
李浮手一挥,把飞到他眉毛上的蚊子赶走,道:“策镰宗的宗主失踪了。”他道,“也不止如此,准确说是,整个宗门的人都失踪了。”
晏明付微微扬眉,想到前一日傅君流所言,按照李浮所说,可能从那晚开始,策镰宗便已经空无一人了。
“怎么失踪的?”他问。
李浮道:“众宗门的人前去排查时,发现策镰宗的整座山脉上刻画着一个庞大的阵法,是传送阵,至于传送去了哪里,阵法被启动后便自行毁灭了,故而无从查起。但更奇怪的是,这个阵法是数十年前所画,如今无端启动,必有缘由。”
“数十年前……”晏明付低吟一声,“那在数十年前,这座山脉是属于谁的?”
李浮一哽,垂头丧气道:“不知道。”
晏明付拍拍他的肩膀,故作安慰,问他:“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浮抬起眼去看他,语气有几分探究:“他们说,策镰宗失踪的那日,你在那里。”
“哦?”晏明付挑眉,“他们还说什么?”
“还说是你杀人越货,启动阵法掩盖罪行。如今诸多宗门愤慨,要拿你是问。”他说到最后有些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不是你吧?”
晏明付听罢,倒是沉默了许久。
倘若没有设局,策镰宗的宗主他是必定要杀的,他门下牵涉门人众多,晏公子做赔本买卖,兴许还会杀一捎百。
没有犯罪实质,倒是有犯罪念头,并且未遂。
他平日里嘻嘻哈哈,沉着脸的时候有些唬人,李浮一时不敢说话,惴惴看着晏明付。
哪知晏公子突然一笑,揽着他的肩往山下走,边走边道:“是不是我都没什么意义了,反正人不见了,不过人要是还在,人头必定是我的。”
李浮一惊,推着他手臂挣扎:“那你还不赶紧逃啊,他们要来抓你。”
“抓我?”晏明付声音低下去,“不如说是想来抓妖丹。”
“什么东西?”李浮没听清。
晏明付看着身量修长,手臂匀称,总之同肌肉壮汉搭不上关系,然而李浮怎么推,他手臂都纹丝不动,像一尊石像似的死死粘在他肩膀上。
他有些着急:“晏公子,我没同你说笑!”
晏明付正色问他:“你来找我,有谁知道?”
李浮呐呐道:“没……我在宗门里没朋友,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人知道,我从来没说过。”
他是宗门百年一遇的天才,被宗主认定的接班人,宗主对他视若己出,却也严加管教,除了修炼以便继承宗门,他从没有别的事情做。
故而头一遭听闻晏明付的事情时,便又如死气沉沉的湖水被人投下一个石子,一点涟漪顺着他的本心无限扩大,原来有人可以活得快意恩仇,如此自由。
他心有向往,却也做不到更多了。
晏明付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一口白牙:“那不凑巧,晏某人平生最爱交朋友。走,请你喝酒去!”
过了半个时辰,李浮看着面前的医馆,不可置信道:“这就是你说的请我喝酒?”
离火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别挡着人做生意!”
她手里拿着一个扫帚正在扫地,看见晏明付来了,赶晦气似的往他脚边扫:“去去去,去去去。”
晏明付后退几步,躲着扫把往里走:“哪有做生意还赶客的啊。”
离火扫帚一挥:“我这儿医馆,当客人得先治病,你治什么病,脑抽还是yangwei?”
晏明付一噎,没赏她半个眼神,走到屋子里找个地坐下,拿着苹果自来熟开吃,仿佛来的不是医馆,是自家后花园,怡然自得,甚至翘起了二郎腿。
他对着门口踌躇的李浮招手:“小李啊,别拘谨,进来坐。”
李浮:“……”
谁特么是小李!
晏明付转头问离火:“美丽知性温柔的医者能帮我看看眼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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