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火听罢,扫把一扔,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泄愤似的一扯晏明付眼睛上的布条,粗略一看,冷淡道:“快好了。”
她指尖一捻,闻了闻:“这不是璧玉潭的伴生草吗?你下水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潭水里的鱼喜欢咬人。”
她一扯晏明付的袖子,果然看到绷带,幸灾乐祸道:“真被咬了?”
此人自打认识晏明付,便将披着的天真可爱少女皮撕得一干二净,活了上百年的那点脾气自在的钻了出来,乐得看晏明付倒霉,一边啧啧啧,一边说至于吗明明可以找她来治伤。
晏明付脸上的笑意在听到璧玉潭伴生草几个字的时候便戛然而止,鲜活的眉眼僵硬一瞬,继而唇角向下一扯,熨平了原有的自在。
他想,我知道的。
……
但傅君流也是知道的。
这药是从哪里得来的不言而喻。
他今时今日才了然悟到,有一位小公子的好意默不作声,却悄无声息翻山越岭,藏着不为人知的伤口,化作了一块敷在眼睛上的药,化作了一块沁着草药的,平平无奇的布条。
我怎么值得,他想。
离火的医馆少有人来,不过她习惯早上开张,傍晚关门,太阳落山的时候还会多等一会,以防某位迷路的姑娘来迟。
听说晏明付有事而来,她一边清点昨日的药材,一边频频回头看他。
“你到底要说什么,从刚才开始装深沉已经有一盏茶功夫了。”离火急了。
晏明付藏在黑色布条下的眼帘一垂,将多余的心思收敛,唇角一勾,又是笑嘻嘻道:“我来是想问问,医馆这里招不招帮工。”
离火闻言,认真思考了一下:“需要我付工资吗?”
晏明付为难道:“至少得意思一下吧?”
离火阔绰的从抽屉里摸出四个铜板,扬起下巴高傲的问:“够吗?”
晏明付说:“我看不到,有多少。”
离火睁眼说瞎话:“四百个铜板,不过我们这里一个铜币算一百,这你总知道吧?”
仗着晏明付是个外乡,有恃无恐。
唯一知情且看得到的李浮:“……”
我要说吗?算了不说了。
工资的事暂且揭过,晏明付来此也不是为了这个。
他勾勾手指,看起来神秘兮兮的。
李浮有些好奇的凑过来,离火美滋滋的算了一下账,觉得自己白得一个伙计,心情很好,跟着凑过去。
便见晏明付一身白衣,眼睛上裹着布条,以一副玄妙且神秘的姿态面向众人,缓缓开口道:“其实……我想办一个生日会……”
李浮转身就往门口跑。
晏明付手一伸,扯着人领子把他拉回来。
李浮吱哇乱叫:“放我离开,放我离开,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请我喝酒,你只是馋我的身子!”
晏明付冷酷道:“讲清楚,谁馋你身子,我馋你的劳动力罢了。”
李浮脸皮一塌,哭丧着道:“我回晚了宗主要骂的……”
晏明付哄骗道:“你不是想叛逆一次吗?来,我带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叛逆。”
他声音好听,放缓了轻声说话时有些蛊惑人的意味,李浮半信半疑:“……真的吗?”
然后晏明付就带着他去听了一个时辰的评书,一个时辰在酒馆敷衍的喝了酒,而后狂野恣意的带着人去了最可怕的地方。
市集。
李浮眼睁睁看着晏明付同人讨价还价了半个时辰,挎着一篮子奇奇怪怪的东西回去,恍然顿悟,他就是在耍我。
苍山派书声琅琅,听书阁内十余位弟子一律穿着白色校服,端正的坐在蒲团上,桌案上放着书本,齐声朗读,远远看过去,像极了一排排糯米白团子。
听书阁内的弟子皆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年岁尚小,修为不高,却很有心气,鼓着白嫩嫩的脸蛋,时不时对着讲台上的人瞟去,眼里多少有几分好奇。
这位新来的先生,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看着比他们还像少年人,却独得沈掌门尊敬,一大早便由掌门亲自领着来到此处,宣布从今日起负责他们的功课。
这位先生才多大,教的会吗?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看了就头大,先生恐怕自己都学不明白呢。
一位少年心中嘟囔,目光却忍不住往左边看去。
他坐在一室之内的最后面,左边便是最角落的位置。
一位七八岁的姑娘坐得歪七扭八,捧着和他们一样的课本昏昏欲睡,脑袋时不时点到桌案上,俨然是学不进去了。
少年觉得好笑,他来苍山派没多久,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弟子,而且没穿校服,穿了一身红衣,身上戴着大大小小精致的饰品,不像个弟子,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这位小姑娘也是此次同先生一道来的,不知和先生是什么关系。
小姑娘睡的迷糊,头一磕,砸在桌案上,清醒了。
她抹了一下口水,茫然的看了眼四周,肉包子一样的脸蛋颤动了一瞬。
见傅君流从讲台上下来,断水水迅速拿起课本,瞎蒙乱念道:“啊,之乎者也,之乎者也……人之初……”
讲道理,断水水完全不想学功课,她怀念她一柜子的漂亮衣服和一箱子零食。
下次我能跟爹爹走吗?她决心反抗,立志下次绝对抱紧晏明付的大腿。
傅君流虽年岁尚小,却学识渊博,学富五车,教几个半大孩子绰绰有余。
他少有表情,语气也总是淡淡的,讲解的内容虽简短,却总是一针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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