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苑旌心大，没在意这些，依旧顺着自己挑起的那个话题往下说：“乔乔，教书好玩吗？小孩子是不是不太听话，就像我们以前一样——”
“只有你不听话，别拉其他人一道。”方雍乔手指飞快滑动，删除了无数个对话框，然后按灭手机屏幕，抬眼观察着那些老同学。
饭局进行到这时候，其实已经该散了。要喝的酒都喝完，要上的菜也上完，余下的时间，大家各自吹吹牛，各自怀怀旧，马上就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众人的生活是相交的，同时也算是不相交的，这人那人的生活轨迹线不会完全重叠，却总有重叠的地方，而它们的交点，被大家称作“缘”。方雍乔一直觉得，自己和这些高中同学们的缘分早就到了尽头，再强行扭转轨道，也只是尴尬的交错，并不自然，反而僵硬得毫无价值可言。他带有这种想法，很快就感到今夜的饭局索然无味，同时喋喋不休的苑旌更给他今晚的无趣添砖添瓦，他伸手去拿风衣，想马上就走。
和他一样准备走的人不在少数，打头的是当年的学委。大家兴许是认为一个接一个地出门实在太冷漠，于是在学委的提议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大酒店，仿佛黑社会要去寻仇。
方雍乔走在队伍中间，苑旌在后头跟着，俩人谁也不说话，倒是夹在他们两个之间的老班长始终在说。班长的口才和当年相比丝毫不逊色，有宝刀未老的骄傲，方雍乔听他说单口相声，听得吃吃直笑，连带着被苑旌勾起的烦躁都平息一点，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气恼。
到了楼下，开车来的几位或亲身上阵，或请来代驾，一个接一个地往不同方向驶去，没过多久便消失在方雍乔的视野。汽车尾灯一闪一闪的，沿着马路奔往家的方向，方雍乔饶有兴致地看它们，一时忘了走路。
余下的几位和班长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老半天，最终决定叫几辆计程车来。等车的空隙里，方雍乔和班长勾肩搭背，很是说了几句漂亮话，然而他们两人的话还没讲完，那边人堆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转头看过去，居然是苑旌喝多了酒，睡倒在大街上。
周围这一圈人，没人和苑旌家挨得近，而住处离大酒店最近的，只有方雍乔一个。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回家还要带走一个累赘，方雍乔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今儿下午空手而去，到了夜里却满载而归。
方雍乔骂骂咧咧，把人拖进家门，往地上一扔，坐在旁边累得直喘气。苑旌的裤腿在花园里沾上了一点泥，他还得拿毛巾来把泥揩掉，不然这家伙等下乱动乱蹭，必定会弄脏他的地毯，给他添更多麻烦事。
好不容易收拾干净，给他脱了衣服，如何安置他又成了难题。方雍乔蹲在苑旌旁边，深沉地盯了他一阵，觉得自己将他带回家来，已经算大发善心，如今仁至义尽，就算是把他丢在客厅的地板上，也不能算做错，以他的身份和资格，只配得到这种待遇。
哈哈，心里没点逼数的前任，同学一起吃顿饭，还好意思在饭桌上问东问西。
踢了他两脚，方雍乔转身上楼，要去楼上那间卧室睡觉，省得明儿一睁眼一开门，就看见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夜里的热水格外热，冷水格外冷，所有事物的特征都被放大，连人的特征也不例外。
夜里的贱人，那叫一个贱啊。
“你上楼干什么？”方雍乔端着水杯，站在卧室门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苑旌在他床上躺着，听见他的声音，就抬起头，嘴里说着：“乔乔，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想你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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