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宇跟着郑乾进了堂屋，见里面琳琅满目，什么摆设都有，还有沙发，蒋宇都看呆了。
郑乾给蒋宇倒了一杯水，叫蒋宇坐下，闲扯了几句，就把蒋宇的情况给摸的差不多了，知道蒋宇家里穷，上过高中，当过会计，得罪了副业厂厂长，被开除了……郑乾心里便琢磨起来，问道：“你是白天下乡收头发，晚上回蒋家村住？”
“不是，俩月多没回家了，要不然也不会在外面吃饭。”蒋宇也不避讳，说道：“晚上我随便找个地方睡就行，天热，哪里都一样。有时候睡在大桥下面的涵洞，有时候睡在人家村里的麦场，还睡过土窑，睡过庙。反正就是搁对着过吧，先赚到钱再说。”
郑乾听了以后，更加佩服蒋宇了，说道：“真是成大事的人！”
“没有了，郑大哥就别夸我了。”
“你是打算一直都收泡发么？”
“只要是赚钱，只要摸着门路了，什么头发我都敢收。”
“光收泡发可赚不到多少钱啊，人的头发不好长，收的人又多，这个村里过一茬，就没有了，想收得多，得走得远，跑得偏，那都是耗磨时间和精力的，发不了大财。就像你做这种无本买卖的，一个多月才赚二十多块钱，比不上你当初做会计吧？”
蒋宇“嗯”了一声，道：“我就想着这是刚开始干，赚二十多块钱算是合格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郑乾笑了：“兄弟，货郎担是有上限的。累死你，一天能收多少斤泡发？两斤了不起了吧？一个月能收多少？六十斤了不起了吧？能赚多少钱，你心里还没有个数么？很明白的账面，一目了然！真想赚钱，就不要做货郎担，直接做二道贩子，大宗购买。而且，不能只购买泡发，还要买辫子，辫子的利润是泡发的十倍！”
蒋宇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说道：“我下乡收头发的时候，也有人拿辫子出来，但是我不懂行情，辫子又贵，我不敢要。所以，我做货郎担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先积累经验，等对这一行真正熟悉了，才敢真正放开手去做。至于乾哥说的大宗购买，做二道贩子，我现在还没有那个实力，等存够钱了，再说吧。”
郑乾说道：“我可以告诉你辫子的行情，其实也简单，主要是看成色，看质量，看长短。简单来说，越长越重越自然的辫子，就越值钱。”
“越自然？”
“自然的意思，就是没有染过，没有烫过。”
“哦！”
“我给你拿点样品看。”说话间，郑乾去了里屋，很快就又出来了，手上拿着几条辫子，有长有短，有粗有细，郑乾说道：“你看这条辫子，成色不大好，头发有点发黄，估计是长着头发的姑娘营养不良，发量也不多，五毛钱足够了，但是你转手再卖，能卖到八毛甚至一块，对半的利润。再看这条，粗，黑，亮，你摸摸，油水还足，这得一块五毛钱，转手能卖两块五，甚至三块。还有这条，成色也好，就是不太长，一块二可以收……”
郑乾讲的细，蒋宇听得认真，不时上手摸摸，感受一下，都烂熟于心，不懂的地方立刻就开口问。
就几条头发辫子，两人足足聊了一个小时，说的口干舌燥，浑身是汗，坐下来喝茶。
郑乾说道：“大兄弟，跟你说实话，我跟你讲这么细，是想让你帮我收辫子。当然了，泡发我还要，我是做基础加工的，郑阳也在我这里卖过货，但是那小子贼精，又会弄虚作假，跟他老子一样，说实话，我不愿意跟他打交道。我相中你这个人了，你只要能收上来，不管多少，我都全要。你看我这家里，除了我，就只剩下两条狗了，没人帮我。”
蒋宇听的心里一阵激动，却按捺住了，从容问道：“那咱家里的人呢？”
郑乾道：“家里老人都不在了，我有个儿子，读大学了，不愿意干这一行。有个弟弟，帮我管着作坊呢。”
蒋宇听说郑乾的儿子读大学了，心中一阵伤感，极为不是滋味。自己这辈子，与大学算是无缘了。他又问道：“那嫂子呢？”
“跑了。”郑乾满脸不高兴的说：“之前她一直负责往外销货，跑的性子野了，后来就跟青岛的一个有钱人勾搭上了。”
蒋宇惊讶道：“乾哥你这家里还不算有钱啊？”
郑乾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后你就知道了，我这点家底，跟人比，顶多就算一根毛！人家的指头比我腰还粗！”
蒋宇简直是不敢相信。
郑乾说道：“万元户稀奇吧？”
蒋宇点了点头。
郑乾说：“你们村里有几个？”
蒋宇哑然失笑，道：“我们整个公社一年也出不了一个。”
郑乾说：“就我们大宫村，去年一年出了三个！”
“啊！？”蒋宇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郑乾笑了笑，说：“这一行，有搞头，我很看好。你是个人才，前途无量！”
蒋宇点了点头，说：“好，那我就下去试着收收辫子。”
郑乾说：“我信你这个人，到时候不管你收多少上来，我都要。我养着一个作坊，四个工人呢。”
“好。”蒋宇说道：“那我就跟乾哥干了。”
郑乾伸手拍了拍蒋宇的肩头，说道：“你现在手头上也有点钱了，就别再去扫煤了，耽误时间，也累。批发点针头线脑红缨绳，锅碗瓢盆打气筒，油盐酱醋鞋样子，去换。再留些闲钱，买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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