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也是老师们固穷守贫地教书育人的原因。
他说,和这些真正的老师比起来,我这个所谓的老师算个屁?人家是发心扎根在那里的,而我只不过去支教了短短一年而已。
确实,和那些老师比起来,老潘的支教什么都不算。
和老潘比起来,某些所谓的支教志愿者又算什么呢?
不是非要拿他和别人比,只是人总该拿发心来比比真心。不是说提到支教就值得认同,去个十天半个月的那种都值得鼓励。
善行不应入魔道,人总应时时审视一下自己的发心——
你真的是去教书吗?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别把什么暑期体验和真正的支教混为一谈。
别打着什么“告诉孩子们外面的世界”的名义去攒合影照片。
你到底是把支教当成一份需要认真履行的义务和职责,还是为了拍照卖惨、发帖博喝彩,为了自己的存在感,去把孩子当道具?
知道你年轻,有热血,总想做点儿什么。
可骂的就是你这腔盲目喷薄的热血!
那些大妹上个学不容易,老师一职,本应是虔心渡他们的船……
如果你发心不够,就不要去。
如果发心不诚,别瞎玩行不行?
(七)
老潘说他一直很羞惭自己只支教了一年。
他羞惭当年离开时,孩子们哭着送别。
车开离学校两公里处他回头望,那些孩子跳着叫着,想把他喊回来。
他那时开车回北京,从纳木错一直哭到格尔木,眼睛肿成一条线……
之后每逢教师节他都会掉一次眼泪,那一天他总会收到许许多多孩子发来的短信留言。
老潘后来选择永驻藏地,应该与那些孩子有关。
在纳木错小学的最后一堂课上,他曾允诺要帮助他们10年,要看着他们一个个考上大学。
这话他后来做到了,这个老文青后来终结了在北京的一切,回到拉萨开书店。他靠那家书店收养了十几个小孩。
那家书店,是他给自己和那些孩子修造的船。
那条船上承载的不仅是孩子,还有支教老师,真正的那种。
自2011年年始,天堂时光旅行书店开始资助支教老师。
老潘拿出店里的流水,联合北大校友会“喜马拉雅”,按月给老师们发补贴,每个老师每月发放生活费1000元。
资助和输送的老师遍布藏区:
当雄纳木错小学、日喀则秋木乡小学、那曲尼玛县各个小学中学、山南桑日县增期乡小学、白堆乡小学、雪巴乡小学……
去年冬天我回拉萨看老潘,落地后他不管饭,打了个招呼就跑了,说是必须去接待更重要的人。
他接待的是被资助的支教老师,他们来拉萨放假修整,从那曲尼玛县回来的,其中有甘肃的朱旭、四川的耿漫漫、吉林的赵日阳……从20多岁到30多岁都有,都已连续支教了一两年。
个中最让老潘赞不绝口的是崔卓老师,来自山西。
她支教了一整年后不舍得离开那些孩子,又主动延长了一年。
那曲气候恶劣,天气糟糕时凄风惨雪如地狱一般,海拔4700多米的高原上,崔老师顶风冒雪自己拎冰水喝,皮实得不像个小姑娘。
被资助的支教老师大都由老潘输送。
他的招募条件很严苛,需有详尽的简历,需面试长谈,需做体检以判断是否能坚守高原。
对待支教一事我们三观一致,老潘只招募长期支教者,所有短期支教的,不论来自多么牛×的大学,不论由多么牛×的社团组办,通通谢绝。
他谢绝人家时不忘摆事实讲道理,我有一遭坐在一旁看着他打电话,说到动情处他嗓子还哽咽,用的还是诗一样的措辞和排比,偶尔还押韵……
拒绝就拒绝,搞得那么文艺干什么?
我替他尴尬,我求他:你别说了,你还是弹钢琴去吧好吗?
老潘对待支教老师的方式也极其文艺:
所有的支教老师都可以来书店免费拿书,拿走的书不用还,直接捐献给所支教的学校。
细想想,书店之所以一直赔钱,难道与他那太过文艺的管理方式无关?
再没见过数学这么不好的老板,他貌似希望每一家书店都是一座小型图书馆,制定的制度是热烈欢迎借阅——有会员卡的人可以无限量借阅,终身免费。
开书店不好好卖书反而鼓励借,这不是耍流氓吗?
借书又不制定良好的还书机制,这不是诱导别人耍流氓吗?
他的大脑回路之曲折令我难以理解。
关于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这个话题,我后来请教过他的观点,得到了一段长长的微信回复,原文如下:
……在牧区里行走,经常会遇到本地人拦车,有一次遇到一个人,递上2000元现金和一个户口本,让我捎到200公里以外的村庄,有人会在那里等着。啊,一份嘱托,一份信任,让你不得不以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和责任心,把东西带到,这种信任,怎能辜负呢?
……每次当车子陷入沼泽中,总有路过的藏族司机,裤腿一挽就下去帮你挂绳牵引,帮完你就挥手一别,别无他求。这种温暖的力量,可以驱使你今后一直无功利心地帮助别人,同样不求回报。这种感觉,就像面对雪山时产生的那种莫名的依赖感。每当我站在雪山面前,什么都不用做,就那么看一会儿,就无比地知足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