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况奉了圣命，过场总归少不得要走上一走，况且廷尉府不是他一手遮天的地方，他办事儿上没上心，徇没徇私，只怕元长庚都安插了眼线，等着听回信儿。
是以他领了人登谢府的门，但是很规矩的叫人先进去通禀了。
谢潜兄弟出来时，他正大摇大摆的坐在门房里，见了他们兄弟，这才缓步踱出来。
各自见过了礼，谢潜往府内迎他：“当值的小厮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失了规矩，倒叫你在门房等。”
荀况没动，摆摆手：“是我自个儿进去的，不怪奴才们。”他一面说，朝着外头努了努嘴，“谢大夫府上一向清静，可我有圣命在身，今日少不得要进府走上一遭，不过先请了谢大夫出来，也是咱们同朝为官，大家都留着脸面吧。事情牵扯到内宅女眷，谢大夫还是先入内吩咐交代一番，省的叫人冲撞了。”
谢汲拧眉往门外看，已然瞧见了几个窃窃私语的，他压低了声：“你这么着，等会了衙门里，他们还不告诉元长庚？”
荀况说没事儿，仍旧笑着：“场面上总要过得去，他今天在大殿没给谢家留面子，不过为了出口气。现在秦王都已然不中用了，难道他还真的敢把事情办得太绝？放心吧。”
谢汲再三的思量了，上手轻拉了他一把，又往里头拽了拽他，确定了外头听不见，才问他：“我问你，如果曹杨氏把一切都坦白了，杨家会获罪？”
荀况哦了声：“你问这个，我还真留心查了查，要是她能坦白，确实杨家早就跟王氏勾搭成奸，这回又是专门送了她进京来寻谢家晦气，杨家估计是讨不着好了，但你要说这个罪名有多大，那得看陛下的心情怎么样。”
“这样……”谢汲摸了摸下巴，思忖了许久，叫了声二兄，“我回去一趟，叫阿娴去见见她。”
谢潜一把拉住他：“你要做什么？可别胡来。”
谢汲说不会：“事到如今，已然是要撕破脸了的，以后同杨家也不会再有什么来往。小幺不是早就想撒气吗？叫她陪着阿娴去，总要让曹杨氏知道害怕才好，不过……”他又扭脸儿看荀况，声音顿了会儿，“只怕还要你帮帮忙。”
荀况心思活泛，心眼子转过，就想通了他想干什么，表现的相当乐意的点了头：“成啊，一会儿见了人，我吓吓她？”
谢潜不甚满意，这还是高门郎君吗？
也是年少成名的人，如今怎么越发不着调。
他拧眉轻斥：“你们拿这手段对付弱质女流？”
谢泠听到这儿才忍不住开了口：“她也算是弱质女流吗？”
横竖他是劝不住，又不敢多耽搁工夫，怕的是给荀况招惹麻烦。
谢潜两手一摊，索性由得他们去了。
荀况去吩咐了两声，目送着谢汲回内宅，又由着谢潜引路，往堂屋方向去，跟着他到谢府来的十来个廷尉府的衙役们，自有谢家的小厮去安置，只等着谢汲在内宅里交代妥当，各处女眷各自闭了门户，他们才好入内去。
那头谢汲快步入内，其实没往别处去，魏姒和谢拂一直在他们屋里陪着杨娴。
这会儿见了他回来，还是魏姒先起的身：“荀小郎君怎么说？”
谢汲见过礼，才平声回他：“这是圣旨，过场少不得要走，过会子闭了门户，他们就要进来问话。”
魏姒一拧眉：“也太……”
杨娴拉了她一把：“阿嫂别说，这是圣旨呀。”
魏姒回过了神，险些是大不敬，她讪讪的抿唇，须臾又问谢汲：“那你这会子进来是做什么？荀小郎君已经带了人在府外吗？”
谢汲又一一回了，临了怕她再问别的，赶着添了话，同杨娴道：“过会子叫小幺陪着你，去见你阿姊吧。我跟小郎君商量好了，一会儿进了里头来，只管拿足了派头吓唬她。”
杨娴听来也吃一惊：“吓唬她？吓唬她什么？”
“如今既说了他们家同王氏是结党，这个罪名便可大可小，她虽是女眷，却也实实在在的掺和了进来，你说吓唬她什么？”
到底谢拂鬼灵精的，呀了声：“这主意一定是三兄想出来的，最好是吓得她自己坦白交代了——把一切都交代了。杨家是怎么教唆她到陈郡的，又是怎么教唆她来坑三兄的。”
谢汲说是，又去看杨娴：“我上回不是告诉过你，先前派人到弘农去探访过的，她自彭城离开后，是先回了弘农，在家里没待上两三天，又动身往陈郡去的。”
“那会儿你不是说叫我别声张……”杨娴话音渐次弱下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魏姒到底觉得不安心，扯了扯杨娴没叫她动：“三郎，她怀着孩子，你叫她去跟杨媛对质吗？”
谢拂喊了声二嫂就往外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不是有我吗？我一定护着三嫂，绝不会叫她吃亏的！这还是在咱们府上，她有天大的本事，还能欺负咱们家的人吗？”
话根本就不是这么说的。
大嫂当年小产的那个孩子……
魏姒实在心有余悸，拉着杨娴不撒手：“不然我带小幺去，有了身子的人最忌讳动肝火……”
“阿嫂别担心我，近来胎像平稳，大夫不是日日来请脉的吗？先前宫里还指派了太医来，不会出事儿的，”她一面说，一面见魏姒嘴角动了动，知道她还想劝，就忙又道，“我知道阿嫂的心意，可这事儿只能我去同她说呀，原本就是我们三个人的事，要不是不放心我，其实小幺都不该跟着。我那个阿姐，心气儿高的很，我还怕小幺在，越发激的她缄口不言呢。”
“你们……”魏姒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就知道她铁了心要自己过去，其实也知道，她说得对，这本来就是她们姐妹间的事，外人终究不好过多的插手，如今要解决，也该她们自己去解决。
她咬咬牙，撒开了杨娴，又交代谢拂：“可顾好你阿嫂，要有不对劲儿的，赶紧支使人请大夫，知道吗？你跟过去，也不是叫你逞威风的，别急着跳出来气她，仔细她把怒火全朝着你阿嫂撒。”
谢拂说知道了，又作揖说全都记下了。
谢汲催了两声，说不好叫荀况等得太久，魏姒无法，只得送了她两个出门去，才又吩咐谢汲两声，便安置各处去闭门户了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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