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英摇了摇头, 是她这段时间, 过于脆弱敏感了。本以为孩子生下来，这种情绪便会离她远远的, 可是现下, 她比之前更胡思乱想了。
待孔明再一次喂她吃下肉粥时，她这才发现，孔明的衣服还沾着她的血迹。
“你的衣服…去换一身吧。”
孔明闻言，顺着她眼神的方向, 也注意到了他裾角上，那摊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迹。看到那血迹时, 他的心, 再一次抽痛起来。
思绪又回到了几个时辰前，月英在这方卧榻上, 不断的流着血, 痛苦的哭嚎。
性命攸关之际，月英还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他，扭动着身体要自己生产。
月英当时攥着他的手，因着痛苦，把指甲嵌入了他的皮肉中，他的手背, 有好几处月牙形状的伤口, 血已经固住了。
不过当时, 他因着惊惧, 丝毫感受不到痛意。
此番她能成功生养, 真是万幸，若是出了一点岔子…
孔明的面色突然凛了凛，她当时，就像会随时死掉一样…
刚刚他在睡梦中，还梦到月英满身是血，死在了他的怀里…
平日她再顽劣，他都可以一笑置之。哪怕是，他二人成婚这么多年，她都鲜少唤他夫君，他也都可以顺着她。
他比她自己，还要看重她的命。
孔明将粥碗递给了一旁立侍的婢子，婢子端着漆盘，看着自家主子的面色沉了又沉，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拿绢帕来。”
孔明命道，言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但周身散发出的迫人气场，让婢子吓得腿抖了抖，她颤颤巍巍的答了声诺。
孔明没有回她的话，月英感到气氛有些不对，低低的唤了他一声：“孔明…你怎么了？”
婢子很快就拿来了一块绢帕，孔明接过后，拿着绢帕，为月英拭了拭嘴角，依旧没有言语。
孔明的动作温柔小心，神色，却是她从未见过的阴沉可怕。她吓得往后退了退，却被孔明空着的那双手轻轻的锢住了肩膀。
“别乱动。”
孔明的薄唇张了张，深邃的双眸对上了她的眼睛，复又低下，继续为她擦拭着嘴边的粥渍。
刚刚他还很温柔的与她谈论着孩子，转眼间的功夫，却让月英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感。
月英不知将眼神移在何处，突然发现，孔明手背上的那几处伤痕。
“孔明…你的手…”
孔明停下了动作，直视着月英，她系着额带，洁白的寝衣衬得她的面色更为惨白憔悴。一看便知，她刚刚经过了一场浩劫。
孔明的心里又对月英怜惜了几分，不过此刻，他不能心软。
“日后，不许再称为夫的表字，唤夫君。”
月英怔住了，这么多年了，她夫妻二人从未因为称谓之事起过争执。她一直都是叫他孔明的啊，他也从来都没说过什么，为何今日她生产完后，就要她改口？
“为何？”
月英忍不住开口问道，不过那语气，却是怯生生的。
“夫为妻纲，夫人早便该如此称呼为夫。”
“可…..”
“现在就改口，唤夫君。”
孔明的语气又重了几分，双眸逼视着她。
月英的心颤个不停，现在的孔明，让她想起了几年前，在江夏的孔明。而且，比之那时，现在的孔明更让她感到惧怕。
她还以为，孔明不会再变成那般了。
“夫君….”
“再唤一遍，记住了，日后都要这么称呼我。”
“夫君…”
月英哑着嗓子，迫于他的压力，又唤了一遍。
这算什么？让她现在改口？
她刚刚为他生下了孩子，差点没了性命，却换来他这样的对待。
是她错了，因为他一直都对她太温柔了，她才会忘了，孔明是个古代人。
夫为妻纲，夫为妻主……
“日后不许再违抗我的命令，若是…”
“若是违抗了又如何，你要惩罚我吗？”
说着，月英再也控制不住，她的下身因着刚刚生养，还隐隐的痛着。她再也控制不住，将脸背了过去，颤抖着又哭了出来。
偏厅内的所有婢子都低垂着头首，不敢去看主子们的争吵，孔明不想让下人看到她的哭态，偏过头去，对那些下人命道：“都下去。”
婢子们如获大赦，纷纷退下。
门被推开时，屋外的寒意渗了进来。婢子们出去时，因着惊慌，门并没有带严。
孔明怕月英受寒，走到门前，将门紧了紧，复又折回榻处，想要为榻上哭得厉害的女人拭泪。
他刚要将月英扳正过来，她就往后退了退，拒绝他的任何碰触。
孔明知道，妻子在跟他闹脾气，依她的性子，肯定接受不来他对她如此。
不过，卧榻之上，方寸之地，月英哪里能逃脱得掉，还是被孔明禁锢在了怀中。
“怎么为了人母，却愈发娇气了？比小娃娃哭得还勤。”
怀中的女人本就没多少气力，没挣扎几下，便陷在了他的怀中，报复性质的往他的衣袖上抹着涕泪。
哭成泪人。
“你…你欺负人…”
月英的嗓子更哑了，像只鸭子在低低的嘎叫。
“为夫怎么欺负你了？”
月英埋在了他的肩头上，像个溺水的人，抽抽噎噎的回道：“你弄大了我的肚子，让我给你生…生孩子…”
孔明抚了抚她的背脊，为她顺着气，他有些后悔，没想到妻子会这般脆弱，因他几句话便哭成这般。
再这样哭下去，定会伤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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