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8
山上的雪越下越大，照面呼在脸上几乎睁不开眼。狱蛇背着姜泽深一脚浅一脚往下走，忍不住小声嘟囔：“让我背你……你可得做牛做马地报答。”
姜泽正兜在帽子里昏昏欲睡，闻言毫不客气地用力夹了一**下人的腰，带着笑意扬声说：“嘚儿驾！”
狱蛇浑身一僵，感觉像有电从腰上乱蹿，顿时从脖子连着耳根发热，燥得一时之间不知作如何反应。为掩饰尴尬，走了两步他突然青赤白脸地大声骂起来：“狗屁山神，下这么大的雪！老子一脚一滑，再有人上来砍柴怎么办！”
“哎！”姜泽伸手揪了一下他的尖耳，“叫这么大声干嘛？”
狱蛇觉得自己要是和豹子狮子似的有毛，估计这时候已经浑身炸开了。他僵着脊背过了老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别……动不动就碰我行不行？”
“我就碰呢？”姜泽感觉狱蛇这样有趣得很，干脆揽住了他的脖子，“就碰呢？”
狱蛇从没想到姜泽还有这么一面，当下浑身哪儿哪儿都痒痒，撒开了丫子往山下哐哐地跑。
姜泽被他颠得左摇右晃，忍不住扬起下巴来笑，六芒星似的雪花飘落在他发梢睫毛，莹莹地发亮。
在狱蛇加快脚程的功劳下，姜泽不多时就看到了山脚几间小院。令人惊奇的是，这样的寒冬腊月，一间四方院中竟然还开着许多的花，肃冷的雪味中能隐隐嗅到暗香。
“你先等会。”狱蛇把姜泽往院子外面一放，走到几日前来过的窗下细细听了一阵，这才用放松下来的神情走到阶前响门。
不一会，一个穿着毛衣和家居裤的少年打开门，满脸惊喜，张口唤道：“狱蛇！”
“……嗯，好久不见。”狱蛇虽然仍然带着高高在上的懒洋洋，但眼中的喜悦也掩藏不住。
姜泽站在院外一棵冬海棠下，看到不远处两人默契的笑容，喊了一声：“狱蛇。”
对方这才想起他的存在，走过来把他搀进院里：“这是我……朋友，在东峰底下崴了脚。我想着正好跟你歇一晚。”
姜泽看着那个少年。细碎的黑发下一张白净面颊，被高领毛衣衬得愈发小巧精致，此刻他弯了眼睛朝他笑一笑：“欢迎，家里有草药，一会让狱蛇帮你揉揉。”
“好，”姜泽也冲他笑，有点谨慎，“我叫姜泽。”
少年点点头：“叫我阿泽就好。”
姜泽的笑容顿时僵硬起来。
虽然只是山里一座小小院落，内部却装饰得非常温馨。姜泽被安置在布艺沙发上，名唤阿泽的少年去拿药，只留下他和狱蛇大眼瞪小眼。
姜泽慢吞吞地脱掉鞋袜，倏然抬起眼看着狱蛇：“原来这就是你让我换名字的理由。”
他们第一次争吵，就是因为名字。
狱蛇被问的猝不及防，顿时瞠目结舌：“你怎么这么记仇啊。”
他记仇？姜泽刚要说话，正巧阿泽从楼上走下来，手中拿着一瓶家里自制的药油递给狱蛇：“你给姜泽哥揉一揉，我去热粥。”
狱蛇抓着药瓶子，还没等说话，姜泽就把小腿往他腿上一担，微微挑着眉看他。
“你自己抹行不行？”
“我是为了找谁才崴脚的？”
狱蛇咬牙切齿复齿切牙咬，拧开药油倒了满手，在肿起的脚踝上顺时针揉搓起来。他力度下得重，毫不客气地将那片淤紫揉搓开。姜泽疼得直皱眉，哆嗦着要抽回来，却被他抓着，从下往上盯了一眼，“别动。”
起初那阵剧烈的疼痛过去后，药油热乎乎地在皮肤上燃烧，姜泽立时感觉血液都流通起来，舒服了不少，这才想起掏出手机给言教授报个平安。
这当空，阿泽煮的粥香气直飘到客厅，两人肚子一个接着一个响起来。
狱蛇起身帮忙端来，两碗香喷喷的粥摆在面前，却只有一个碗里摆着勺子。姜泽犹豫片刻，刚要把勺子递给狱蛇，却听见紧跟在后面的阿泽说：“没事姜泽哥，他不用勺。”
狱蛇这才留意到姜泽的举动，茫然地点头，端起自己那碗稀里呼噜喝起来。
姜泽的手在空中一顿，然后慢慢收回去。
喝过粥，两个人把姜泽扶到客房，姜泽刚坐到床上就摸了摸枕头，对狱蛇说：“挺软的，你应该喜欢。”
狱蛇尴尬地瞥了阿泽一眼，“我……”
“就一间客房，你在这睡，”阿泽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姜泽哥晚上要是不舒服让他来叫我就行。”
姜泽点了点头，互道晚安。
狱蛇照旧化作原形，一溜爬上枕头团成一团，没多大会就睡着了。姜泽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看着窗帘后透出的微光，之前的那点瞌睡却如烟散去，丝毫没有困意，干脆起床准备去喝点水。
没想到客厅还亮着一盏小灯，阿泽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织手套。听到姜泽一拖一拉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睡不着吗？”
“嗯，”姜泽笑了笑，“蛇也打呼噜。你在给谁织东西？”
“男朋友。”阿泽站起来帮他接了水，又坐下织起来，“早春骑车也很冷。”
“啊。”姜泽愣了愣，阿泽有对象这事让他吃惊了一下。
“人真的很脆弱，会冷会热，会生病、会死掉。”
阿泽手上动作不停，侧脸被小灯打上柔和温润的光，长长的睫毛因为专注而微颤着：“可是也正因为生命短暂、时光易逝，才让相逢相遇变得更加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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