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人,真就只有楚怀珉独自坐在席座上浅浅抿茶。
几杯下肚之后,她低眼看自己胸前袍上那只百鸟之王凤鸟,凤鸟象征后宫之主,地位尊崇。可看久了竟觉得好不刺眼,也好不讽刺。
那日汤池发生的种种也恍若一场春风美梦,醒了便散,唯有留下的记忆不可磨灭。
不可磨灭。
楚怀珉闭眼,这时却听见细微足音不知从哪儿响起,由远渐近,直往内室。
很快,足音消失,烛光里渐渐露出一张憨厚脸,那人弯腰站在她身前,拱手只一句:“楚妃娘娘,臣来取一件东西。”
楚怀珉仍闭着眼,唇齿生寒,“你若输了呢?”
秦明月直起腰,朗声,“臣不会输,娘娘也不会赌输。”
多年精密地布下局,装疯卖傻忍辱负重,身后又有众多老臣暗地里扶持,这一天终于到来他怎会输?绝无可能!
退位诏书还没拿到手,他也只好陪着周旋:“娘娘现在说这话,该不会是怕了吧?”
楚怀珉睁眼,眸子冷凌,“本宫从来不信秦姬凰,却唯独信了你。”
“那是因为楚妃娘娘不得不相信臣,臣与娘娘各取所需只是做了一场交易罢了。”秦明月陡然微笑,“既然娘娘信臣,那么臣定当不辜负娘娘厚望。”
大公子不愧大公子,他拱手行大礼以示感谢,姿态绝对恭敬,话却半点不软弱。
“其实本宫一直很好奇,大公子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以为自己会赢。”楚怀珉这时起身,手里拿了卷锦轴步步走下台阶,“秦王不傻,卫太后更不傻,她们母女一个比一个精明。”
“臣自然有自己的法子。”秦明月盯着那卷锦轴,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你的法子竟能斗得过太后?斗得过秦王以及宫内守卫?你当真不怕这是一个圈套,为了将你揪出来而设的局。”
这番话是提醒也是警告,一旦发难,覆水难收。
秦明月闻言倒很从容,脸上习惯性地露出以往的憨笑,“娘娘多虑了,这绝不是局中局。”
楚怀珉倏地顿步。局中局计中计,成了瓮中之鳖,才是更可怕的。然而最可怕的是如果浮现表面上的事物只是掩人耳目,那么连谁设的局,谁中计都一无所知。
设局之人到底秦明月还是秦姬凰,亦或另有他人,恐怕只有等到尘埃落地那刻才能揭晓。
楚怀珉收拢手指,将锦轴慢慢举起,“秦明月,你太自信了,自信得令本宫害怕。本宫突然犹豫要不要把这个交给你。”
“别怕,给我。”秦明月立刻动身,最终走到她面前伸手,“我答应你的一定照办。”
“放了楚国七万人。”
“好,我放。”
“一切结束后不杀秦姬凰,留她一命。”
秦明月未拿到锦轴,听完楚怀珉两个要求五指一下子捏成拳,人不甘心扑去抓锦轴,楚怀珉侧身闪避,他猛地扑了个空。
“难道你不清楚斩草不除根是什么后果?”没抢到手,秦明月开始变脸。
“清楚,但与本宫无关。”
秦明月沉下脸子,紧紧盯着楚怀珉许久,见她仍然冰若冰霜,这才转看锦轴。
“好,很好。你果然对秦姬凰动了心,难得你们夫妻一场。”最终他松口,“我答应你,事成之后不杀秦姬凰,降为庶人贬去偏远荒芜之地。”
楚怀珉又慢慢举手,“口说无凭,不如大公子写道诏书当凭据吧。”
秦明月下这终于被激怒,一把抢了锦轴,“你别太过分!”
到手他展开一看,干干净净无半字,空白诏书。
“李丞相虽答应过本宫不杀秦姬凰,可本宫谁也不信,只信不会反悔的凭据。大公子与朝殿那个位子只差最后一步,这道诏书写不写在于你。”
楚怀珉亲自研墨,将笔尖吃饱,又亲自为他捧上笔。
即便处在劣势,她也能转而威胁起秦大公子。
秦大公子牙一咬,最终动笔,这时还不忘冷嘲一句:“长公主才智双全可夺江山果真名不虚传。有了这道诏书,就算我兵败,也能保你一命,说不定秦姬凰念你好,明天还能顺利即后。”
楚怀珉站旁边,淡淡应道:“权当保命而已。”
秦明月冷哼一声,埋头疾书,断断续续地,字字写得万分艰难。
之后寝殿归于寂静,徐徐晚风沿着窗吹进来烛光跳跃,后来诏书也已写完。
两人交换锦轴,轮到退位诏书却各拉一角。
楚怀珉指尖紧了又紧,那厢秦明月拽了几下,当然感觉到了她施力未松,不由得急躁起来,“放手。”
放手,意味着真的放手。
拉扯于是僵持,楚怀珉将唇抿了又抿,当余光扫到案上还有一道杀俘令时,渐渐卸力。
秦明月如愿得到退位诏书,打开看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并没一走了之,临走请辞对楚怀珉还算恭敬:“时辰不早了,楚妃娘娘早些歇息,夜间无论听见任何声音还请不要走出寒清宫半步。臣好心奉劝您一声,别多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
“是吗,那多谢大公子好心好意了。”楚怀珉淡然颔首,脸色却掩不住一抹苍白,“本宫只希望自己能赌赢并顺利拿到敕令,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管。”
无论发生什么一概不管,置身事外。
今夜,她只管装聋,作哑。坐视不理,冷眼旁观。
同一时刻,太上宫。
卫姒摆弄棋盘,凝着眉心,“都这时候了还商讨没完,难道他们不知道明天姬凰立后,非要今晚定出一个对策吗。什么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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