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明白的太晚,都太晚了。
“所以……我才能轻易得手。”我喉头仿若哽着块巨石,嗓音只能从细窄的缝隙流出,变得嘶哑难闻。
不是他越活越回去了,只是他怎么能想到,自己分出一半龙珠的人,竟然会置他于死地。
吕之梁捋着胡须问我:“现今你打算如何?我和墨焱信你,北海那小太子未必会信你。他亲眼瞧见你行凶,恨惨了你,还说要是抓到你,必定要将你扒皮抽骨,刮去鳞片,放逐深海任群鱼分食。”
我垂眼注视墨焱不安的睡容,半晌没有说话。
“不然咱们还是会龙虎山吧?”吕之梁见我不答,自顾絮叨说起来,“陆上有海族对人皇的承诺制约,他们不敢多派人马上去找你,我多布几道法阵便好……”
不等他说完,我将怀里墨焱往他怀里一塞,他慌忙接过,停下话头,不明所以看向我。
“蒋虎去过龙虎山,你忘了吗?”
吕之梁嘶了声:“把那小子忘了。这可怎么办,不然……一起敲晕了带走吧?”
我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忙打断道:“你的符咒呢?”
他一愣:“须弥戒里。”
“我借几张。”说罢脱去他的翠玉扳指,自里面搜刮了数千张符咒,又给他套了回去。
将符咒放入自己的乾坤袋中,在腰间牢牢系好,满意地掂了掂后,我对吕之梁道:“你们回龙宫吧,墨焱……暂且要你照顾一二了。”
吕之梁表情比方才更沉郁几分,似乎已经预感到我的决定。
“那你呢?”
“我?”我冲他一笑,转身欲走,“待一切结束,我自会伏诛。”
当我再次站到墨雀面前时,她僵硬的脸上露出了抹一如所料的表情。
“欢迎回来。”
我扫视了圈摆放着各类瓶瓶罐罐的石柜,最后目光定在她脸上,问:“你要如何杀死阿罗藏?”
她的身体逐日腐朽,连满屋古怪的气味都不能盖过她身上散发的腐臭味。别说阿罗藏,现在就是墨焱怕也是能轻易杀了她。
“我会事先布下诛魔大阵,待你将其引到地方,便催动阵法诛灭他。”墨雀轻描淡写地说道,言语简练到不像是要屠龙,更像是要去山上猎头蠢笨的野猪。
放下陷阱,它自己就会撞进来,多么轻而易举?
我眉头深深蹙起,对她极不信任:“如此就能杀了他?”
“我知道你是嫌这方法太过简陋,可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墨雀将双手放在香炉上方熏烤,似乎是通过这种方式除去一些身上的异味,“你有栖霞,还有龙衣,你怕什么?”
她不知道,我还有半颗龙珠。
我一咬牙:“我自然不是怕死,我怕的是杀不死他!”双掌猛地拍在她面前的石桌上,指尖用力到发白,“只要能杀他,无论怎样的方法我都愿意尝试。”
想要杀死阿罗藏的恨意犹如风暴,在心间盘桓酝酿。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自己对某个人可以这样恨之入骨。
墨雀按住胸口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喘着气道:“与我合作,总比你单打独斗强。给我几天时间布阵,放心,我也并非真的毫无计划。天时地利人和,三样齐全,总也有七成把握。”她一指不远处的一道暗门,语气柔和下来,“这几**先养精蓄锐,不要随意出去,我会对阿罗藏说正在炼化你。兄长,求你再信我最后一次。”
如今除了信她,我也别无办法。要我单枪匹马去杀魔龙,我连五成把握都没有。只是我心中仍有疑惑,不得不问。
“我是为了复仇,你又是为了什么?这该是你唯一能待的地方了。”
北海弃了她,夜鲛族她又回不去,如今拖着残躯,再毁了此处,可就真的没有容身之处了。
墨雀手上动作一顿,眼里划过抹黯淡。
她哑声道:“为了什么?什么也不为,就是累了……”
我知道她没说实话,但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一言不发走进那侧室,关了门,无窗的室内顷刻漆黑一片,半点光亮也无。
幸而夜鲛自深海来,视力本就不差,只一会儿我便适应了,逐渐能看清黑暗中的事物。
一副桌椅,一张竹榻,再无其它。
在石凳上坐下,呆了半晌,忽地想起问吕之梁强借的那许多符。从乾坤袋里掏了阵,想取出整理一二,免得用时不知道扔出去的是什么。
看到袋中的花型铜镜时,我先是一怔,接着被刻意压抑遗忘的巨大酸楚袭上心头,我只能通过屏息静气的方式,才能暂时将自己从这些情绪中剥离。
略做犹豫,我还是将它从乾坤袋中取出。
紫云英说我想知道的都在里面,到底是什么呢?再过几天或许我也会死,死前至少做个明白鬼吧。
注入灵力,须臾,镜面一荡,水波一样的纹路扩散开,画面逐渐呈现。
灵泽告诉小孩,他暂时不会再来这个山洞了。
“孟章祭即将举行,我要前往西海参加祭典,有段时间不能来。”他揉着小孩的脑袋,“你也莫来了。”
随着见面次数多了,小孩与他日益熟悉,胆怯消散无踪,满心满眼唯余喜爱。
但他仍然呆傻,很多时候只是自己傻乐,不能明白灵泽的意思。
灵泽让他不要再去禁地,他眨着眼一副绝对遵命的模样,结果第二天便又去了。
不仅第二天去了,第三天、第四天他都去了。蹲坐在石台下,等待期间无聊的在地上用石头画着花。他似乎自有一套时间标准,等到差不多了,就拍拍屁股回去睡觉,每天不多不少正好是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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