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空搭理满车的“卧槽”,连带后方一连串此起彼伏的叫骂刹车以及喇叭,抓着手机冲着话筒失声大吼:“你说什么!!!!”
而此时此刻,正被分局列为和她的精神偶像同等级“濒危”物种的宋沅妧,正和小男孩手牵着手——或者说她单方面地抓着小男孩的手——领着他在医院边上的小公园里头转悠。
小公园隶属医院管理范畴,不在市政的管辖范围下,做得就跟蝗虫国境似的,灌木稀稀拉拉乔木蔫头耷脑,“青黄不接”的草就仿佛斑驳的癣,死乞白赖地扒拉在大地上头,死活也不肯撒手。
这个小公园还在草稿的娘胎时,设计师就没选好胚胎,步行小道给做得“九曲十八弯”,于是质朴的劳动人民纷纷发挥充分的主观能动性,充分证明了“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究竟是一句多么朴素、而又深刻的至理名言。
可惜宋沅妧本来就是来溜孩子,哦不,遛弯的,并不介意多绕绕智障的远路,她牵着男孩的手,从公园里慢慢地往外走。
小男孩的名叫“岳宏宇”是区里挺有名高中边上,九年制学校的四年级学生。
从案发开始,这个仔细想想,这个可怜的孩子存在感一直都很薄弱——警察问话也不太会问到一个孩子的头上,就算是问他了,这孩子也没什么胆子,除了点头就是摇头,挺懦弱怕生的一个人。
而且他好像是被着一连串的变故给吓破了胆子,逢人也除了摇头就是哭,弄的刘赟都不再好意思盘问这个在一周之内,父母双亡的可怜男孩。
哦对,从今天开始,还要再加上一个外祖父。
除了个舅舅,他好像,就没什么近亲了。
小男孩长得还挺好,虽然长相一般,但也是挺高的一个,脸颊依稀有些嘟嘟着的婴儿肥;只不过约莫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再加上本来就是个内敛的“受气包”,现在变本加厉地紧紧闭嘴。
他好像也知道这一点,除了在房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那一通,便深深埋着头,一声不吭。
可他想回去,不想再走了。
而且直觉里,他也不喜欢看上去总笑眯眯的阿姨,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岳宏宇撩起眼皮,胆怯地看着宋沅妧,鼓起勇气试探着喊:“阿、阿姨……”
“什么阿姨,”宋沅妧顿时不乐意了,脸色当即往下一撂,磨牙霍霍,“叫‘姐、姐’!”
岳宏宇一憋,在此女魔头“淫威”底下违心地嗫嚅小声,“嗯、嗯,姐姐……”
宋沅妧重新变得和蔼可信:“怎么了?”
岳宏宇深深地埋下头:“我累了,想回去。”
宋沅妧:“想回去找舅舅了?”
岳宏宇眼里微微一亮,毫不犹豫地点头。
宋沅妧好像没看见,她话还没说完,长长的停顿后,自顾自往下补充,:“还是说,你想去找,会飞的外公?”
岳弘宇一愣,猛地抬起头,像是受惊吓的小灰兔子,惊恐地瞪大了眼:“你、你……”
宋沅妧低下头,深邃而诡秘的眼里,仿佛装载着一个异度空间。
有一瞬间,岳宏几乎宇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在这个脸颊清瘦人也消瘦的年轻女警察面前,已然无所遁形。
可并没有。
那个幽深的、别有深意的眼神,好像只是错觉。
宋沅妧冲四年级的小学生呲出一大口坏笑的大白牙,亲昵地拍拍他的脑袋,摸摸那头柔软的短发,“好啦,开玩笑的,我们回去吧。”
岳宏宇浑身一震。
要是他再长大些,或者再多接触成年人,哪怕只有一点点,大概就会察觉到,宋沅妧的表现,不是正常的大人,甚至都不是正常人该有的。
可他只是个平凡的、再努力也不过把成绩坠在平均分上的孩子。
掩埋在卑微与懦弱底下,扭曲而阴郁的自洽,是如此的自得其乐、而又不堪一击,在一个模棱两可的笑脸前,便溃散无形,轻而易举地被更深层次、担忧暴露的恐惧连根拔起。
岳宏宇顿时慌了神,下意识地抗拒,慌乱地试图扯回自己被紧攥在宋沅妧掌心里的手,摇着头,拼命地想要逃跑。
可像是被压抑太久了,就算是在这种时候,他都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宋沅妧倒是没介意,反倒是略微弯下腰,她看着被她攥在掌心里的男孩子,关切地问:“怎么了,又不愿意回去了?还想去哪。”
岳宏宇挣不开宋沅妧,也没胆子再去去看她,他太懦弱了,懦弱地只能低下头去,眼神胡乱地往四下瞟开,怯怯地指向楼下人最多的星巴克。
他现在对和这个人独处充满了恐惧,下意识想从人群里寻求到庇护。
宋沅妧便半拖半拽地“牵”着身不由己的小男孩往咖啡店走去,推开门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束探究地目光,脸下意识一转,猝不及防地鼬若有所思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宋沅妧倏地一愣,回过神,这才用一个微笑圆了回来,她扯着岳宏宇往鼬那桌走去,边走边摸出手机,摸出手机拿翻译打招呼,“哈啰,很巧喔,止副也在?”
鼬对宋沅妧还算有印象——没办法和两只娃娃捆绑的脸,没那么就能遗忘。
他看了眼递到自己眼前的手机,摇头,转而看着身不由己被拖在宋沅妧后头的小男生,打字问:“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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