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阿靖气的浑身发抖,扑腾着想要离开桎梏。
何力本就是想气他,见人炸毛了,便也就一脸满足地放开了手。临走前,他还嘱咐阿靖道:“小心木子昭。”
可阿靖当时正忙着生气,压根没听进去何力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的缘故,明明知道方才何力巧妙地挡住了旁人的视线,可他望着木府的家丁,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神色有异。他讪讪地拍掉衣领上的积雪,又趁人不注意理了理衣衫,而后才跟着一个小厮进了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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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邸不是很大,又是金陵城中少有的朴素淡雅,府中几乎皆以杨木装饰,一路走来不见任何金银器物。
小厮说木隐还有事忙,便给他撑着伞,领他去了一个亭台之中。
亭台旁的戈壁石上刻有‘卧雪’二字,天空中正飘着鹅毛大雪,晶莹的雪花堆积在亭外,却也正和了卧亭看雪之名。
阿靖斜斜地椅着亭台歇息,看了会儿雪,便疲倦地闭上了眼睛。离了视线,鼻端反而充盈着若有若无的花香,与雪混在一起,疏影暗香清冽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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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快要闻着这香气中睡着时,背后突然冒出一个陌生却似又熟悉的声音。
“怎么如今还是这般懒怠贪睡,在这冰天雪地中怕不是要冻坏。”
阿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走到他面前的人,目瞪口呆地傻在原地。
那人仍惯穿着一袭月白衣袍,笑容可掬地解下狐皮大氅,披到自己身上,而后将小石桌上的火炉生了起来,又将酒樽放于火炉上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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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靖抱着腿,一动不动地看着男人,心中不停地想,是梦吧,若不是梦,又怎会与他重逢,可梦里的人怎么会这么清晰……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阿靖愣愣地看着那盏递到自己面前的酒杯,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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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无奈笑道:“真冻傻了?”
阿靖突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人的胳膊,指尖触碰着厚实的衣服还是如此虚幻。他的手又往上移了稍许,摸到了脖颈上温热的皮肤。
还是不真实,阿靖想着,手又下狠劲掐了一把。
“嘶——”那人吃痛,酒水洒了半盏。他摸着被掐红的脖子,又气又笑:“师父都白教你了,如今都及冠了怎么还是没大没小的。”
“你活过来了?林召,你回来了?”阿靖眼泪簌簌而落,声音颤抖的连话也说不清楚。他紧紧抱着面前之人,鼻涕眼泪糊了对方一身。
“说了多少遍了,要叫师兄……”
阿靖将脸埋进林召的胸膛,鲜少地听话,乖乖唤道:“师兄。”
“你我范阳一别竟整整十年了,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林召回抱住阿靖,轻轻握住着他及腰的长发,眼睛微微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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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了……”阿靖啜泣道:“那日我在范阳城楼上看到那件月白衣袍,还以为是你,林召,我找遍了整个范阳城,都没能见到你,他们都说你死了。”
“那时我有幸被路过的道人所救,只是伤到了心肺,昏睡了好些时日,待我回到范阳时,你却不在了。”林召轻轻拭去阿靖脸颊上的泪水,鼻头发酸:“阿靖,我何尝不是寻了你多年,这些年你去哪了?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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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靖怔忡片刻,不知是否是造化弄人,那时他为了报仇跑去了突厥,林召自然是寻不到他的,他们二人就生生这般错过,一别十年,再相见物是人非。
“……不算好,也不太坏。”他不愿谈及与突厥相关之事,只道:“我拜在段绍大人门下,他待我极好,只是后来范阳失守,我便带了他的遗孤来金陵寻活路。”
阿靖打趣道:“如今我该叫你林召还是木大将军?”可说着说着,自己先是不争气地哑了声音。
“木隐也罢,林召也罢,不过只是一个名字。阿靖,无论称呼怎么变,我都是你的师兄,这点永远不会变。”
“我知道,林召,我知道……”
夜色渐浓,阿靖与林召抵足而眠。
阿靖睡在里侧,林召给他扎好棉被才钻进被窝,还习惯性地将胳膊伸到他脖颈下当做软枕来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竟与昔年无半分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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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靖心中百感交集,连眼睛也红了一圈:“林召,我今日真的好生欢喜,就像是在梦中一般。”
林召叹道:“于我而言,何尝不是此生大幸?”
阿靖咧开嘴无声笑着,侧起身子,将毛茸茸的脑袋拱到林召怀中:“你给我讲故事吧,就还讲小时候的孔融让梨。”
林召无奈道:“你小时候都听的耳朵起茧子了,如今怎又让我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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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靖扑闪着湿润的眼睛,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放下阴谋诡计,便又成了那个骄纵任性的孩子:“你讲着我就不睡了,这样你也就不会消失了。”
“你呀,三更半夜的,能不能别折腾我了?好好睡觉!”林召嘴上责怪着,胳膊却下意识搂紧阿靖。
阿靖趴在林召胸口,听着从那滚烫胸膛中传来的稳健有力的心跳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宁静。
困意渐渐上涌,他紧紧拽着林召的月白衣袖,缓缓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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