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满脸是泪，又被打得脸颊红肿，睡裙沾满了地上的灰尘和污渍，被拉扯得呜呜痛叫，说不出话来。
汉普顿隔着花墙皱了皱眉。他知道有些贵族会掳走美貌的平民做禁脔，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羞辱和折磨。那穿着白睡裙的女人他记得，是平民区一个小摊贩的女儿，叫玛蒂尔达，半年前突然不见了，她的父亲平白得了一笔财产，每天在红莓酒馆喝酒赌牌……原来是卖女儿得的钱。
她在平民区人缘很好，长得漂亮，温柔善良，谁都喜欢这样的姑娘，没想到这漂亮的容貌却为她招来了灾难。
他于心不忍地后退一步，被揍得惨兮兮的女人却在这时抬起了头，恰好看到花丛里露出一只眼睛的他。
她不知有没有认出汉普顿来，微微睁大了满是泪水的眼睛，却不敢出声，只用口型朝他呼救。折磨她的男人背对着花墙，没看到躲在后头的汉普顿，只当她是无声地求饶，于是狞笑着将她拖到自己身下，撕碎了睡裙下摆，就着这一地狼藉在她身上发泄起兽欲来。
汉普顿再也不忍心看下去，转身就跑。
他救不了玛蒂尔达。
那个贵族来过圣殿做礼拜，穿着剪裁精致的礼服，收拾得像个最讲究的绅士，与刚才他看到的判若两人。威尔森叫他道尔顿爵士，连闲话都不敢多说，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人地位崇高，即使在贵族老爷们里头也算是不能得罪的。
这样的体面人，在自己家里却是连人都称不上的恶心模样。他嫌恶地想。
可他自己也是个懦夫，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就放弃了，目睹了玛蒂尔达的惨状，还将她一个人丢在那里。
他跑得很累，一口气跑出很远，脑子还在拼命转动，仿佛有两个小人在里头对骂。一个说他是懦夫，什么也不做；另一个又说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连累玛蒂尔达受更多的罪。
汉普顿边跑边想，第二个小人说得对，但他也确实是个懦夫。
他还是个见习骑士，每天都在圣殿接受教导，可刚才骑士精神被他抛在了脑后，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了。他可怜玛蒂尔达，但他的行为实在配不上这样的想法。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想要回头去找刚才那堵花墙，却发现自己迷路了。环视一周后，汉普顿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没头没脑一阵乱跑，终于在贵族区纵横交错，迷宫一样的路上迷失了方向。
他正想着要怎么找到来时的路，身后突然有人叫他：“你是迷路了吗？”
汉普顿迟疑着回过头，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孩子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朝他招了招手。
那是个很可爱的男孩，有褐色的柔软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精致得像个娃娃。他从秋千上跳下来，迈着两条短腿从树丛后拖出另一个孩子来，笑着叫道：“弗拉西斯，来看，有人迷路了！”
汉普顿原以为他已经长得足够精致了，没想到被他拖出来的那个“哥哥”比他更夸张，漂亮得像个假人。
那个假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皱着眉看了汉普顿一眼。同样是蓝色的眼睛，不一样的是，这个大一些的孩子有一头灿金色的卷发，漂亮得有些不真实。他将弟弟护在身后，似乎对汉普顿的身份有些怀疑：“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道尔顿大人的花匠。”汉普顿随口胡诌了个身份，走近了两步，蹲**来仰视他，“我今天第一次来工作，不小心迷路了。好心的少爷，您能告诉我怎么回去吗？”
“道尔顿叔叔！”褐色头发的男孩恍然道，“我知道他住在哪儿，可是现在不能出门给你带路。”
他拉了拉金发男孩的衣角：“你能给他画个地图吗？我知道你最会画画了。”
“我只会画法阵。”金发男孩板着脸道。
说完，他又看了汉普顿一眼，见他不像坏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改口道：“那好吧。”
他画了一张简单的地图，说是简单，但是笔迹工整，画得很整齐，不像是这么小的孩子画出的图样。汉普顿谢过他和他的弟弟，带着地图转身走了。
“你是不是多画了一个弯儿？”褐色头发的男孩回忆着那张地图，不确定地问。
“没有，是你记错了。”金发男孩又钻回了树丛后，摸了摸睡在那里的大黑狗的脑袋。
“你要养它吗？”他的小弟弟也跟着挤进去，摸摸大狗顺滑的毛发，抬头问他，“可是杜朗德已经有一只狗了，他不会替我们遛狗的。”
“遛狗而已，为什么要他帮忙？”金发男孩看他一眼，“你别告诉父亲，我自己来养。”
“我们一起！”
汉普顿照着地图上的指示走回了道尔顿的花园外，多绕了两个弯，显然那个假人一样的漂亮男孩有意画错了一部分。他不太在乎贵族孩子的恶作剧，将地图收起来，回到了刚才他偷看的那个位置。
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地面上还留着刚才玛蒂尔达被打时留下的一点血迹，可人早就不在那里了，不知是被拖回去继续折磨，还是被关了起来。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偶尔吹过带起落叶的声音，他站在花墙外面，嗅着风中飘来的玫瑰香气，忽然有种难以形容的厌恶感。
那些花都是被像玛蒂尔达的鲜血染红的。不止是她，还有更多他没见到的平民，有多少人像玛蒂尔达一样，在这片土地上流过血？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最后从花墙上折下一支玫瑰，将它插在自己口袋里，往来的方向走去。
沿途他遇到了刚才给他指路的那个小姑娘，跟他说自己不小心指错了路，又带着他往另一头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狗。
汉普顿心不在焉地跟她道了谢，没留意到对方脸上的红晕，说了声再见就要走。
“你是在哪位大人家里做花匠的？”那姑娘在身后问。
“明天就不干了。”他摆了摆手，转过了拐角。
狗多半是找不回来了，他被祖母骂了一顿，蔫头蔫脑地吃了晚饭，懊丧地睡下，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一直在想玛蒂尔达的事。
那支玫瑰被他插在床头的水瓶里，他伸手去抽出来，不小心被花茎上的刺扎了手，流出一滴鲜红的血来。
他悻悻地将花又插回去，听着花茎触到瓶底的声音，若有所思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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