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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1】
李昱小的时候,其实很爱笑。
他母后是当今最尊贵的女人,父皇待他母后又极好,虽处在后宫中,但二人却颇有一副民间夫妻伉俪情深的样子。再加上母家势大,他自出生起便是真正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虽是出生于将门之家,但他的母亲却很是温婉,说话也总是细声软语的,甚至连对待宫里的下人也很是宽厚。
李昱很黏她,每次下了学总爱往她怀里钻。
这时候白轻絮总会嗔道“多大的人了还爱往娘亲怀里钻”,但却又从来都是惯着他。
在人前李昱喊她母后,在人后便亲亲热热地唤她一声娘亲。
但很快地,他就发现他的母后,笑容一天比一天少了。
他下了学回来,时常会看到她出神地盯着宫门。
他这才记起,他的父皇已经好久没来了。
最近一次来,回去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个宫女。那个宫女名叫半夏,长相在宫女中极为突出,因着长相受了好些苦楚。白轻絮有次无意碰到她受人欺侮,便出手救下了她,将她收入自己宫里。
苏青葙那时候已经跟了她一段时间,便劝她这种长相的要不得。白轻絮虽然温婉,却也不是个天真的,但在看到她一身伤之后,终是一时心软,最后还是把她打发到了小厨房。
即使这般,他的父皇还是“无意”间发现了这位佳人,还很快地将她封了妃,封号为“纯”。
苏青葙在人前不给她好脸色,在人后骂她白眼狼,被狗吃了良心。
白轻絮因此斥责过她不止一次,怕她被人捉了把柄,到时候连自己都保不住她。等到纯妃生下了一对双生子,白轻絮更是严令禁止宫里出现她的名字。
但有些东西,却不是她想避就能避开的。
他们先是在宫殿里搜出了写着纯妃生辰八字的人偶,再在苏青葙住的地方找到了与李麒、李麟中的毒一样的粉末。
白轻絮百口莫辩,就此被关了禁闭。后来纯妃上吊自缢,留下的一封信更是彻底将她打入了深渊。那时边境正在打仗,因着白家的面子,李铭不好明着废后,便夺了她的凤印,还斥责她无才无德,不配教养太子,最后将她软禁在宫殿中,无事不得外出。
李铭亲自领着人来宣了旨,然后走之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留下了两个字。
毒妇。
他看到他的娘亲身体狠狠颤了一瞬,却终是没说什么,只恭敬地跪在地上低声说了四个字。
谢主隆恩。
那时候白轻絮的肚子已经快七个月了,看起来却像两三个月的,四肢仍然纤细,本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更是瘦得快脱了形,脸上还泛起了异样的潮红。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死活不肯离开,李铭来抱他,他就不管不顾地推他,甚至是咬他。
什么九五之尊,什么太子,他统统都不要,他只要他的娘亲。
“昱儿。”
白轻絮低声唤他。
他流着泪扑到了她的怀里。
白轻絮把他搂在怀里,轻擦着他的泪水,柔声问道:“娘亲怎么跟你说的?”
李昱打着哭嗝断断续续说道:“娘亲要…要…昱儿…乖…,昱儿以…以后……还…要照顾弟弟……”
白轻絮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低声同他耳语道:“你乖,出去以后要听舅舅的话,知道了吗?”
李昱哭着点点头。
“走吧,昱儿。娘亲等着你,等着你来接弟弟。”
她最终还是狠下了心,闭着眼狠狠推开了他,旁边的侍卫长见状连忙上前抱着他,快步走了出去。
泪眼朦胧间,他看到她终是闭着眼留下了两行清泪。
白轻絮走得那一夜,他隐约听到她在耳边叹息。
我的昱儿。
他在床上猛然惊醒,顾不上穿鞋,跌跌撞撞地冲向她的寝宫。
往常紧闭的宫门此时大开着,仿佛一只吃人的巨兽正张着嘴,里面是足以吞噬他的黑暗。
白轻絮走了,还带走了他刚刚出生的胞弟。
他那可怜的胞弟,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断了气。
他怔怔地看着她,然后同往常那般靠进她的怀里,低声唤她:“娘亲,昱儿下了学回来了。”
只是这次,却再也没有人把他搂进怀里,嘴里还说着“多大的人了,还要娘亲抱”……
从那天起,他便再也不笑了。
他冷眼看着李铭虚情假意,大办丧仪,追封谥号。
眼里的恨意藏不住,李铭对他亦是愈发地厌烦。
直到他舅舅回来,见他这般便不由分说地拎了人拖到白轻絮的牌位前,大声骂他:“你看看自己如今这幅鬼样子,你这样对得起你娘吗?!”
“我也想砍了那个狗皇帝,然后呢?让白家背上弑君的罪名永世不得翻身吗?”白起蹲**来,同他对视,一字一顿道:“阿昱,振作起来。只有你振作起来,才是对那群人最好的报复。”
他仿佛如梦初醒般,挪开了视线,看着白轻絮的牌位,终是缓慢却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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