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灯下看美人,自是别有一番韵味。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更觉他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因着身量高大,就算是半跪在地上,周身的气势也丝毫不减。
陆晚之突然想到,如果自己走了,那李昱不只剩一个人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就吓了一跳。呸呸呸,李昱一个人两个人关他什么事。他脑海中蓦得浮现出白天那个侍女姣好的面容,心里发酸,觉得自己纯粹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可是太子,要什么人没有。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李昱抬头看了他一眼,陆晚之愣了一瞬,急忙又把书抬起来遮住了自己的脸。
耳边传来一丝低笑,陆晚之只觉自己脸颊一阵发烫。
“明天想去城郊的寺庙看看吗?”
陆晚之心里一动,刚刚赵四回来说那帮小孩就被安排在了城外的寺庙,于是便把书放下点点头。
第二天陆晚之起床后先是走了几步,发现脚踝除了有些刺痛之外,已经大致无碍了,于是便让阿渡替自己找了件颜色素净的衣裳换上,坐在屋里巴巴地等李昱。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够早了,但一打听才知道李昱早就出门办事去了。
等到快中午,李昱才终于回来。
由于此番去是为督察,李昱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两套粗布麻衣,上面还有几个用针线逢的补丁。陆晚之一开始觉得稀奇,但等穿上后又被那布料磨得皮肤生疼,阿渡便在与皮肤接触的地方给他垫了一块丝绸缎子,垫在里面倒也一时瞧不出来。
但陆晚之的皮肤实在是太白嫩了,这张脸配上眼下这套衣服便着实有些违和。陆晚之怕李昱因此不肯带着自己,便催促着让阿渡糊了一层看起来肤色发黄的脂粉,照了镜子这才满意。
二人坐在小马车上,李昱看了他一眼,还颇为手欠地摸了一把他的脸,结果蹭下来一层脂粉。
陆晚之:“……”
他们到的时候,正值正午,大锅饭刚刚烧好,流民们正排着队领。一眼望过去,那队伍竟看不到底。
陆晚之低声问道:“这里有多少人呀?”
“三千四百人。”
陆晚之咋舌:“这么多人住的下吗?”
李昱边带着他往队伍末端走,边回答他的问题:“附近有些废弃的庄子,屋舍也雇了人正在重建,最迟到明年开春,这些人的住处便有了着落。”
旁边乔装打扮的凌霄见自家主子领了人竟真要去排队,忙道:“主子,让我们去吧。”
李昱摆了摆手,领着陆晚之排到了队伍末端,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两个魁梧的高壮男人,大约是刚干完活回来,裤腿还半卷着,上面沾了好些泥点子。他们二人的气质在这些人中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便有人出声询问。陆晚之见李昱面不改色地回答,说自己本打算明年上京赶考,奈何被水冲塌了房屋,家中只剩下兄弟二人。他话一说完,自然又引得前后一阵长吁短叹。
“听说太子殿下一到,就把刘时茂扣下,只用了一夜时间便连根拔起了他的一众党羽,这几天更是亲力亲为地建立安置点,收容流民。”
“太子殿下仁义,如果没有他,我们这个冬天还不定熬不熬得过去呢…”
众人纷纷附和,此时人群中却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低声道:“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陈时茂李时茂呢?”
这话一出,人群中霎时安静了下来。
陆晚之偷偷看了李昱一眼,却见他并没有出声的打算。
布施粥粮的有好几个人,这队伍看着长,其实移动起来却也挺快。陆晚之同李昱很快就一人领了一碗粥、两个馍馍。
这馍馍大约有一个成年男人拳头大小,掰开来看,里面料也很实在。粥虽然是最普通的白粥,但却很是粘稠,这一顿差不多是一个普通成年男子的食量。李昱这才放下心来。
陆晚之余光瞥到李昱神色自然地吃着手中的东西,再看了眼周围一群人都大快朵颐地吃着领来的粥粮,好似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山珍美味一般,不由暗暗在心里唾弃自己。他手里捧着咬了一口的馍馍,正待往嘴里送,就听到李昱在旁低声道:“吃不惯就别吃了,等回城了带你去酒楼。”
其实陆晚之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奈何被人这么一戳穿,到底脸皮厚如他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边嘀嘀咕咕说什么“我就喜欢吃馍馍”,边在李昱的注视下咽下了一大口。
赈灾粮毕竟是冲着人吃饱去的,至于口味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陆晚之在嘴里嚼了半天咽下去,只觉得自己的胃都有些涨实,剩下的一个半确实无论如何也都吃不下了。
陆晚之眼瞧着李昱面不改色地吃完了两个馍馍,粥也喝了大半,心里很是诧异,不免又想起了听到的那些传闻,于是等他喝完,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
李昱这段时间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已然习惯,乍一看到他这么尊敬地称呼自己都愣了一瞬。
陆晚之自然没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停顿,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在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敬仰。
“常常听说书先生说边疆清苦,有时若因粮草运送不及时,将士们就连吃树皮的时候也是有的,那殿下有吃过吗?”
“那倒是没有,”李昱看见陆晚之小小地松了口气,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倒是吃过几口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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