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之穿着太监服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过去，大半个身子都挡在阿渡前面故作淡定地问道：“何事啊？”
奈何他虽比那嬷嬷身量高了不少，两个人地位差别又悬殊，但等陆晚之站到这人面前，才发现这人的气势竟生生压了自己一大头。
那嬷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就是太子妃？”
她话语间全然没有一丝一毫奴才对主子的恭敬，陆晚之本来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些，但余光在瞥到阿渡脸上还未干的泪痕时，心中不免有几分懊恼，再开口时也带了丝显而易见的怒气：“正是，见到本宫还不快给我跪下。”
那嬷嬷闻言轻轻一笑，然后一字一顿地反问道：“你也配？”
陆晚之听到这三个字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身后的阿渡这时候也顾不上害怕了，只随意抹了两把脸上的眼泪，站起身便把陆晚之护在身后，指着她大声道：“大胆！”
那嬷嬷轻嗤了一声，显然并不把这个婢女放在眼里，她刚想伸手推开挡在眼前的阿渡，就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青葙姑姑，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陆晚之就眼睁睁地看到那嬷嬷身子一顿，刚才还嚣张的气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大半，并恭敬地朝那人行礼：“太子殿下。”
陆晚之见状立马像个得宠的妃子一般小跑着过去勾起那人的胳膊，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黏答答地告状道：“殿下，您今天可一定要给臣妾做主啊。”说完还抬起袖子装模作样地揩了揩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阿渡在一旁简直看得目瞪口呆，觉得自己的主子委实有些不要脸。
李昱心下感到有些好笑，但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低斥道：“怎得穿成这幅样子？”
陆晚之无辜地眨了眨眼，低头一看，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穿着太监服呢……
那嬷嬷在不远处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陆晚之自知理亏，便往李昱身后躲了躲，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昱被他下意识寻求自己庇护的这个小动作所取悦，捏了捏他的手，便让他先退下去。
陆晚之行至门口时，下意识地又往后回看了一眼，那嬷嬷恰好也在此时看了过来，神情里却依然没有任何惧意，看向他的目光就像那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令他不寒而栗。
陆晚之出去后把守在外面的人都屏退了，压低了声音问道：“她是谁啊？看起来怎得这般厌恶我？”
“听人说是皇后娘娘生前身边伺候的嬷嬷，连太子见了也对她尊敬万分。”
陆晚之摸了摸下巴，稀奇道：“那真是奇了怪了，我根本从来没有见过她啊，她为什么看起来这般针对我？”
阿渡苦着一张脸说道：“奴婢也不知啊……那人一进宫似乎就是奔着您来的，找不到人以后劈头盖脸对奴婢就是一顿骂，奴婢真的好生委屈……”她说完也学着刚才那人的样子抬起袖子揩了揩眼角未干的泪水。
奈何后者只抽出一块帕子递给她，嫌弃道：“快擦擦眼泪鼻涕，看着实在是丑死了。”
阿渡本想模仿着那人撒娇讨好，却不成想人跟人之间还是有一些区别的，于是便只好默默地接过帕子擦起了鼻涕。
她见陆晚之猥琐得猫着腰沿着墙角绕到窗的另一边，又鬼祟地往手指上沾了些口水，就想往窗户上按，便好奇道：“少爷，您这是在干嘛呀？”
“嘘，”陆晚之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戳了她一下，不满道：“你这笨丫头，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吗？我当然是打算听墙角啊！”
阿渡：“……”
“你给我去远处把风，有人来了就提醒我，快。”
“……是。”
阿渡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就看到他们家少爷还真往那窗上捅了个**，然后便撅起屁股全神贯注地朝那个**里看去。阿渡有时觉得他家少爷脑子实在是异于常人，便嫌弃得又默默往前走了几步。
陆晚之通过那个**朝殿里看去，看到那嬷嬷正直挺挺地跪在李昱面前，神情看起来似乎格外激动。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李昱的背影，便看不到那人此时的神色。通过那么个小口又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陆晚之正思索着要不要把那个小口再扯大些时，就听到那嬷嬷突然高声喊了一句：
“太子殿下！您这样如何对得起已然仙逝的皇后娘娘和您那可怜的胞弟？！”
陆晚之愣了一瞬，随即心脏不受控制地在胸膛里剧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他刚想再凑近点仔细听时，就看到一直背对着他的那人慢慢地转过身来，竟直直地朝他的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陆晚之急忙把身子往下一弯，然后贴着墙根快步往外走去，临走时还不忘把正在发呆的阿渡一把拉走。
等到了用晚膳时，二人仿佛没什么事发生过一般。一个不追问对方穿着太监服到底去做了什么，另一个也并不追究事情的后续。只是陆晚之敏感地察觉到，李昱的心情不怎么好。
其实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下来，陆晚之早就发现了李昱属于那类“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的人。不像他表哥那般，成天是把笑挂在脸上的。陆晚之能感觉到，这整个宫里的人都很怕李昱。这种怕不仅仅是简单的下人对主子的那种惧怕，而更像是下位者与生俱来的对上位者的一种心甘情愿的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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