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甜的,”晏明付忽然不知道怎么措辞了,平时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此刻全都浆糊一团含在嘴里,讲话也含糊不清,“据说吃甜的心情会好。”
“哦,”傅君流道,“师父就很喜欢吃甜的。”
晏明付感觉膝盖上中了一箭,他晃了晃身子,僵硬的手脚发麻:“那,那我去和掌门说……”
“不必了,”傅君流拿着那串糖葫芦,似乎是在研究该怎么吃,“我一早已经同严掌门说过,他同意了。”他拿出一块令牌,“下山的通行令牌,是给你用的。”
晏明付感慨他速度真快啊,犹豫一瞬便接过令牌,下山的机会就在眼前,可晏明付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一年前刚到苍山派时,他连续一个月都在噩梦中度过,有不得归家的恐慌,也有害死罗慕生的愧疚,提到罗慕生,他自责又愧疚,倘若他早点清楚情况,没把自己当做游戏中,或许当时罗慕生还有一线生机,不必走到如此境地。
逝者已矣,生者犹在。
晏明付有些不知如何和傅君流相处。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晏明付脑海,他转头问傅君流:“傅小公子介不介意再加一个人?”
傅君流咬着糖葫芦:“?”
半个时辰后,晏明付拿着令牌大摇大摆出了门,平日里被守山弟子盯得狠了,如今正大光明出去,竟然让他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感觉。
晏明付潇洒地对着守山弟子挥手:“不必太想我。”
守山弟子:并不会谢谢。
若真跟在他身后:“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晏明付看看傅君流,垂下眼帘:“去……【六坡村】。一个故人住的地方。”
三人行至六坡村石碑前,一年过去了,此地依旧荒凉,刻着【六坡村】字眼的石碑依旧伫立着,干涸的血迹像侵蚀的锈迹斑斑,昭示着生与死的界限。
晏明付道:“若真,麻烦你就留在这里吧。”
若真点点头。
晏明付跟在傅君流身后,上了山。
罗慕生的墓修在当初的凹地上,要想进去先得爬过山坡,而后才能看见。
行至凹地,傅君流撩开树叶,有微许讶异停留在脸上,他生的好看,如玉如画,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赏心悦目。
晏明付上前拂开树叶,罗慕生的墓安静地立在那里。
墓前没有乱草,只有几个杯盏,残留着酒液。
“你常来这里吗?”傅君流问。
晏明付沉默片刻道:“……算是吧。”
傅君流上前一步,指尖轻轻擦过罗慕生的墓碑,眸中目光深沉:“这里被翻修过了。”
“当初葬的仓促,所以后来有空就把这里修了修。”晏明付席地而坐,拿出准备好的酒,倒在杯盏上。
倒完酒,他招呼傅君流坐下,转念一想傅小公子这样的人怎么能席地而坐,便把用来裹酒壶的布垫在地上。
傅君流看了他一眼,坐下了。
二人对着罗慕生的墓,相顾无言。
晏明付想了想,总觉得有些奇怪,徒弟来看师父,他在这里算什么。
便准备起身离开。
刚一动作,手臂便被拉住了,晏明付低头。
傅君流看着他,声音有些干涩:“不必走,师父应该也想看你,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同乡人。”
晏明付想,他也是我唯一的同乡人了,如今,便再也没有了。
晏明付坐下,傅君流静静地看着墓碑,久久没有言语。
晏明付想,他留下我,应当是有话要说,便等着傅君流开口。
片刻后,傅君流果然开口道:“早些年的时候,师父总说他不属于这里,想尽各种办法要离开,后来被大舅舅揍一顿才老实。母亲说他是胡言乱语,大概是被妖魂蛊惑了。”
“他生在不错的世家里,上有兄长,下有胞妹,家中对他放纵些,他便从来不修炼,不知道在坚持什么。但师父从来都很清醒。即便没人理解,他也从来没变过。”
“遇到你的时候,我想,师父终于解脱了。他的言语不再是胡言,世上从此有能和他共鸣的人。”
“他既然身不属于此,魂魄大抵总能回到想去的地方。”
“谢谢你,”傅君流淡淡地说,“舅舅他,从此回家了。”
晏明付扯了扯嘴角,想说些漂亮的话,可一开口,眼圈便红了,嘴角不由自主地抿紧。
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抹了一把脸,结果表情要哭不哭要笑不笑,他一开口,声音都是干涩的。
“傅小公子,你知道篮球吗?”
傅君流很诚实地摇摇头。
晏明付捂住脸,额头抵在墓碑前,冰冷而粗糙。
他闭上眼,小声道:“从此以后,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
只有我一个人了。
下了山,若真在石碑前转圈圈,见二人来了,他刚绽开一个笑颜,见晏明付眼圈红着,便自觉闭上了嘴。目光在傅君流和晏明付二人间逡巡。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不要出声为妙。
虽然已经拜会过了罗慕生的墓,但晏明付显然不想就此打道回府,好不容易得见天日,他决定玩个够本。
带坏小孩这种事,晏明付是常干的,若真就是被带坏的一号选手。
但显然晏公子还有些道德感在,并不准备带坏二号选手傅君流。
但偏偏傅君流选手主动请缨,在晏明付准备分道扬镳的时候,开口道:“琢玉坞附近我没有来过,晏公子介意带我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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