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破图仙君带着轿子飘摇而去，晏唯才反应过来，什么所谓的人人都得排队领牌子进城，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纸空谈。他心有郁郁。连带着看那闲云主城的牌匾都不顺眼起来。
再一看自己面前踏踏实实排队的魔教教主，当真是接地气。
眼看着队伍就要排到傅白，前方一人将灵力注入牌子，白衣束冠的闲云主城弟子见白色微光闪烁，唇角吮着得体的笑，抬手示意对方进去。
晏唯拉拉傅白袖子，低声道：“教主！傅公子！你成不成？不成你跟我走，我知道一条小路……”
“哦？”傅白歪头看他，伸手将泛着白色灵气的牌子递给闲云主城弟子，先行一步进了主城，回身带着戏谑笑意道，“什么小路，我很好奇？”
“这……？？？！”晏唯将牌子递给弟子，也匆匆跟上傅白，震惊到话都说不清，“你，你不是？你是正道？不是，你是白色的，什么白色的，你你你——”
“嘘——”傅白道，“晏公子，既入此地，不妨按照此地规矩来。”
守规矩？
你一个魔教教主和我说守规矩？！
晏唯觉得自己担心这人真是白搭！
*
闲云主城占地万里，横亘整座山脉，内设外城与内城，外城与内城间相隔一环城河水，在寒风萧峭的冬日，河水如绸带环绕着建筑精致的内城，像环抱着的手臂，将整座城市笼罩在羽翼之下。
内城只有一座宫殿，以桥与外城连接，辉煌恍若极北不落的太阳，宫殿的塔尖泛着永世不黯的微光，如同飞蛾扑火璀璨的指引。
女子穿着粉色的薄纱，盛大的裙摆展开，像一尾庞大的游鱼，她趴在浴池的池壁上，纯金打造的瑞兽吐着滚烫的泉水，将浴池笼上迷蒙雾气。
她手指划过池水，面容娇好的脸上带着稚气，像个孩子。
侍女蹲下，将食盘递给她：“城主，破图仙君到访，正在门口等候。”
断水水接过食盘上的酒杯，一扬手，将酒倒入池子，侍女脸色不变。
“没看见我正准备沐浴，你是瞎子？”她声音清脆又稚嫩，直起身子，盛放的裙摆收束成一朵含苞之花，天真而纯粹的看着侍女，“可你不瞎。”
明明是少女纯真的声音，如同银铃般干净，不带任何杂质，侍女却整个人瞬间抖如筛糠，她腿一软，还未开口，断水水一扬手，将她按进水池，侍女疯狂的扑腾，水珠溅在少女雪白的脸上，她勾起唇角，一只眼睛变成血一样的颜色。
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半刻钟后，侍女游鱼般安静的漂在水面上。
断水水掀翻食盘，“咯咯”笑起来，食盘砸在尸体上，同那即将腐朽的躯壳一般，静静浮着不动。
她笑道：“进来吧，你是会等着的人吗？”
门被推开，破图仙君一袭白衣，眉眼氤氲，像夜行的游魂，美而虚幻。
他停在门口，并未进去。
断水水笑着迎上去，扬起孩童般干净的脸，左眼却像地狱恶鬼般盛满粘稠的血一样的红色：“你猜猜她做了什么？”
破图仙君不语，他似乎很不想与人交谈。
断水水却不生气，又问：“你再猜猜现在是谁再和你说话？”
破图仙君目光略过她的左眼，开口道：“芊芊。”
“错了！”断水水大笑起来，用黑色的右眼面对他，扬起唇，得意道，“是断水水。是我，不是芊芊。”她转头，换成猩红的左眼面对破图仙君，“这才是芊芊。”
“你很无趣。”破图仙君像看闹剧一样看着眼前女孩的举动，吐息间语气凉薄。
“可她给我下毒，那酒里有毒，她不该死吗？”断水水指着水池，“人人都想杀我，没有本事的人自然要去死，我也一样。这有什么无趣的，这有意思的很，你猜猜明天活下来的是我还是他们？”
破图仙君不语。
“猜不到吗？我也猜不到，所以这才有趣。”断水水转过身，忽然想到了什么，身体一顿，肩膀塌下，声音压抑，“我看到他来了。”
她话题转的极快，所幸破图仙君也根本没有在意过她说什么，此时很自然的接上了话：“先生要你杀他。”
“还派你来监督我？”断水水忽然转身，目光狠厉，“何必呢。”
偌大的水池边，断水水的身影像一尾划过水面的小小游鱼，在雾气里若隐若现，拾起地上的酒杯，闻了闻杯里的味道，自言自语道：“是可在瞬息夺人性命的断喉散呢，配得上我吗？”
她将酒杯一掷，狠狠砸在破图仙君脚边，语气冷冽：“仙君说说，配得上吗？”
破图仙君似乎在看着她，又似乎全然不在乎，他目光虚无的略过这座富丽堂皇的浴池，毫不留恋转身离开。
酒杯转着圈咕噜一声，掉进水池。扑通一声闷响。
*
晏唯二人进了城，便先寻了一间客栈落脚。
开房间时，晏唯要了两间房，傅白在一旁耍心机似的咳嗽两声，晏唯忽而想起傅白晚上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两间房卡在嘴里变成了一间。
傅教主隐秘的勾了勾唇。
“不过——”晏唯话音一转，“双人间，有的吧？”
“有的，有的。”
傅教主没来得及勾起的笑僵在了嘴角。
收拾好东西后二人便想办法打听消息，酒馆茶馆从来都是各色秘密滋长蔓延的枢纽。晏唯惦记着闲云主城的野鹤酿，脚步一拐，便拉着傅白进了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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