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设在画舫里,何良带着淳于宴到达湖边的时候,暮色已四合,烟波湖连着楚淮江,面积大水也深,东面湖水上飘着数座玲珑的青山,唤为碧螺;北边通着江水;西面一纵风月章台之地,亭台楼阁建得极为精巧雅致,一半建在地面上,一半用木柱支撑着建在水上,入夜,红橙的灯火燃起,灯火伴着楼台倒映在湖面上,一时间湖上湖下交相辉映,仿若天上人间;南面倒是没有什么,湖边遍植垂柳,隔几步就竖着个大红的灯笼,点点红光映在湖边连成一长溜,虽也是美景,但与西面的灯火辉煌相对比,不免有几分凄凉。
两人到的地方是湖的南面,好在众人还知道自己是朝廷命官,没有公然出入风月场所。不过湖边停靠的那艘桂棹兰桨的船舫却是从西面驶来的,站在湖边,就听见觥筹交错的笑闹声,何论窗户上透出的钗环鬓影。
何良皱着眉,脚下一顿。
就不应该把笙歌带到这里来。
这么一踌躇,身侧的淳于宴竟走到了他前面,他回过头看向何良,说:“怎么不走?”
表情何其天真无邪。
罢了,既已到这里,大家同为男子,进去又何妨?
何良跟上淳于宴,两人一同迈上船。这样一来,喧闹,灯火,甚至是香粉味都一齐涌来,宴会早就开始了,他俩姗姗来迟。
还未进去,一锦衣男子突然一头倒了出来,正趴在他俩脚边,何良弯腰把他从船板上扶起来,他勾着何良的肩膀,眯着醉醺醺的眼,腮边两团红晕,何良认出来这人是之前他的一位长官。
那人半个身子都靠在何良身上,何良既吃力又得忍受他喷出来的酒气,不禁就把身子往一侧斜,当然他也记得避着身边的淳于宴,如此,男人就顺势往淳于宴那一侧倾斜,于是男人睁开醉意迷蒙的双眼就看见长身玉立的淳于宴。
这下,醉醒了三分。
但他还是个醉鬼。
他先是瞪着眼仔细打量这位冰雪美人,又认出正扶着他的人,遂冲着何良的脸气哄哄地说:“好你、你个何良,大伙等你这么久你不来,原、原是找了个相好的在外面吹风呢。”
“哪里来的此等的美人儿?不会,”他打了个酒隔,继续说,“不会是汉苑新来的公子吧,我、我早就听说他价钱高,好你个何良,拿着你岳父的钱在外头风流快活!”
何良又羞又气,浑身发抖,他甚至想要收手直接将这人丢到地上。
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试图安抚他,淳于宴轻声道:“不必与此人计较。”
之后,便唤来小厮将醉酒之人带走。
进入画舫内部,何良更窘了,他完全没有想到里面不仅有姑娘还有娈 童,这些年幼娇柔的男孩子挤在一群中年人间,娴熟地劝酒讨赏。
何良简直抬不起头来。
宋京男风盛行已久,但何良却不喜这样的场面,更何况淳于宴还在这里。
他偷偷去瞧淳于宴的脸色。
淳于宴进来的时候毫无悬念地带来满堂沉寂,众人愣愣地看着走进来的白衣青年,恍惚出现一阵幻觉。
有人咳了一下,热闹气氛渐渐又如潮水漫回来,然而何良端着酒杯总是发现有人时不时偷看淳于宴两眼,淳于宴倒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待在一旁自顾自喝酒,何良感觉有几分憋闷。
宴会进行到后半夜,饭饱酒酣,色 欲就上来了,画舫里一片放浪形骸,何良在里面待不住,就携着淳于宴到外面透风,此时,画舫已行驶到湖中央,背后灯火喧嚣一片,然而此处天地一大静,岸上的种种仿佛都隔着云雾,显得格外遥远,四面都是波动的湖水。
一片湖,一艘船。
何良看着身侧淳于宴淡静的眉眼,忽然觉得这几天的疏远都是个笑话。他既不可能亲近他,又不愿意就此疏远他,他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就好,就像现在这样,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看着便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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