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普通通一顿饭,四个人却都尴尬至极。
基本上是相对无言,唯有复杂的眼神贯穿交织,餐桌似乎都不是餐桌,而是两代人之间的深深沟壑。
归蓉对“女儿的男朋友”到“女儿的女朋友”这个转变显然不太适应,除了时不时瞄着十三看,脑子如LED屏一般闪烁的信息就是“同性恋”三个字。
她女儿为什么喜欢女人,以后要怎么办,孩子是不是得领养……一大串问题杂乱如麻。
后来终于是兵荒马乱的收场。
“思沐,跟我回家。”
给够了吃饭的面子,归蓉不想再多让步。
“妈,”乔思沐试图再努力一下,“我可不可以把碗洗了再……回家?”
“不行。”
归蓉板起脸,不过还是克制着,尽管事情的震惊程度超出她的预想,但无论如何,她不会歇斯底里地像个泼妇。
到底还是给十三留足了尊严和体面。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十三几秒钟,扭头对乔教授说:“老乔,你去开一下车。”
乔教授点点头,亦是神情复杂地望了一眼十三,随即就先出门去。
十三目送乔教授出去,一言不发,只是紧抿着唇,右手暗暗地掐着手心。
乔思沐看归蓉的脸色,也知先在不是能卖萌撒娇蒙混过关的事情了,遂也只能垂着头去收拾自己的包。
客厅里的气氛静到几乎凝固,十三看着乔思沐收拾提包,心如刀绞。
她的小丫头,回去大概要被父母责问了。
但现在归蓉这般强势地杵在客厅里,强制乔思沐回家,十三不可能反对,也没理由反对。
她之前就做好要和乔思沐一起熬抗可能会有的阻碍,但如今意想不到,对方不仅是乔思沐的父母,还是她的老师和师母。
胸口沉重的发闷,十三像是站在无法停歇的河流里,只能无助地任由一切发生。
归蓉等着乔思沐收拾完东西,又蹙着眉扫了一眼十三。
“思沐,走吧。”
她的口气毋庸置疑,乔思沐不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脚步沉缓地往门口挪动。
“十三……”
乔思沐还想跟十三说什么,可是归蓉威严的声音立即插了过来:
“思沐,”她难得对女儿这般严肃,“走了。”
乔思沐无法,嗫嚅着嘴唇,却只能难过地看着十三,最后一步三回头地过去。
“公寓过几天就会退,”归蓉把女儿拉到身后,“钥匙麻烦你放到物业处。”
十三不舍地望着乔思沐,许久才难受地收回视线,冲归蓉点了点头。
归蓉没再说什么,拉上门,带着乔思沐回家。
楼下,乔教授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归蓉让乔思沐坐进后座,自己则坐上副驾。
车子很快开出小区,十三站在落地窗前,落寞地望着远去的车灯,沮丧不已。
一路无话。
回到家,归蓉和乔教授很有默契,各自在沙发一边坐了,示意乔思沐过来。
乔思沐心有怯怯,因为在她的印象里,父母联合“二堂”会审这种场面,几乎……应该说从来没有过。
一是她真的很乖,至少父母眼里是这样的,二是乔家的教育方式,乔教授和归蓉都很少发火,即便她真有什么不对,他们也更习惯坐下来和她谈一谈。
所以这种父母双双板着脸,非常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场面,乔思沐真是头一遭碰到。
“爸,妈。”
乔思沐难免心虚不安,屁股在沙发上轻轻挪来挪去,如坐针毡。
但再怎么虚,也得硬着头皮面对,她稳了稳情绪,终于先定下来端端正正坐好。
然而一触及父母复杂且带着些许质询的目光,乔思沐心里立刻又打起秋千,最后索性眼观鼻,鼻观心,先装起傻来。
几番小动作,归蓉和乔教授自看在眼里,二人迅速地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了谁唱红脸,谁唱白脸。
反正家里也就是他们三个,没有外人,归蓉便抱起手臂,盯着女儿,摆出要刨根究底的态度。
“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乔思沐知道她母亲来唱白脸,于是垂着头,保持楚楚可怜的样子,小声回答:
“她是我找的模特。”
“……”
归蓉眉毛一拧,只觉胸中一口老血欲喷。
当初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女儿多接触再选模特,合着这一接触,是直接谈上恋爱了?
她说多接触也不是这意思啊!
气到无语,也多亏归蓉多年来历经风风雨雨,心理建设才能勉强撑住。
乔教授则在想另一件事情。
这么久以来他拜托朋友在黎城周围的城市留意牧一刀的行踪,却没想过灯下黑,而且一黑把女儿黑进去了。
他又和归蓉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归蓉叹了口气,“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暑假的时候认识,”乔思沐倒不隐瞒,“我从云城做课题回来,就……就在一起了。”
差不多五个月,归蓉眉头又是一皱,忽然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五个月的恋爱,这小丫头瞒得倒是严严实实。
“她是做什么的?”
归蓉忽然又想到十三姓牧,思绪不禁一顿。
“她妈是不是叫牧玉莲?”
乔思沐乖乖点头,瞅着她妈脸色,又小小心心加上一句:“听说是黑社会。”
“……”
再好的心理建设也濒临倒塌,归蓉眉毛都快压不住抽搐了。
她也是黎城“地头蛇”圈子里的人,来来回回就那些人,自然也知道牧玉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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