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十三早早来了桃花寺。
新年伊始,上山烧香祈福的人络绎不绝,十三即便已经来得很早,也是在山脚停车场饶了好几圈才找到空车位。
今日上山的山道是不允许私家车的,十三看了一下时间,去自动售票机上买了一张观光车票,排队坐着上山。
桃花寺一向以姻缘签著称,故而也有许多新年求签的小情侣,排队处前后都码着几对情侣,十三孤零一只戳在中间,分外电灯泡。
尤其是她176的身高又很出类拔萃,裹着黑色棉衣绒裤,活像根电线杆子。
大瓦灯泡亮闪闪,前后的情侣要过于亲热都似乎受阻碍,十三倒是满不在乎,一如既往双手插兜,靴尖轻轻踢着地上的积雪。
口袋里忽然震了一下。
十三马上摸出手机,看见是乔思沐的来电,忙压了压几乎遮住半边脸的方格围巾,露出嘴唇和下巴。
“喂?”
她的语气十分温柔,甚至一度让前头亲热的情侣停下动作,惊讶地偷偷瞥她。
“十三~”
那头的乔思沐似乎刚睡醒,打了一个哈欠,软绵绵地问她:“你在哪里啊?”
十三眼前立即出现一只刚从窝里冒出来头来的小白兔,白乎又萌感十足。
于是她的声音就更温柔了。
“我在外面办点事,”十三嘴角微扬,“你是刚起床吗?”
“嗯~”
乔思沐拖着声调,好像不太清醒的样子。
“思沐?”
十三半天没听见声音,便试探着叫了一声。
结果,传来的是一阵“呼呼”的小鼾声。
“噗……”
十三没忍住笑了出来,前头距离她最近的那对情侣不由好奇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面上稍有一丝红晕,十三连忙握拳挡住嘴唇咳嗽一声,然后赶紧把围巾给重新围好。
默默憋着笑,十三放下手机,盯着正在通话的屏幕看了一会儿,没舍得挂断。
她干脆改戴上蓝牙耳机,转化接听方式,就这么欣赏乔思沐的小鼾声。
没办法,昨夜守岁,她和乔思沐开着视频一聊就是半宿,直到两人都撑不住了,才依依不舍地挂断,各自休息。
现在九点不到,乔思沐醒不过来也是正常。
心田漫出这么几丝甜蜜,十三右手按着蓝牙耳机,掩在围巾下面的嘴角不住飞扬。
默默听着“无声”的陪伴,十三坐着观光车到了半山腰的桃华寺。
香客攒动,十三侧着身子避过石阶上三三两两的人群,从寺门径直入内院。
这片是庙里小沙弥们的清修地,不接外客,故而清净许多。
院里栽着一株红梅,经了几日的冰冷霜冻,正是傲雪绽放,朵朵梅瓣染着薄浅的白,开得艳而不俗。
十三把蓝牙耳机暂且放回衣袋里,走到树下,静静凝望着这株红梅。
片刻,她蹲下来,双手拢起一小堆雪,把中间压陷,然后从背包里拿出打火机和一小沓黄纸。
面色逐渐凝重,十三用细长的手指捏起一张黄纸,打亮打火机,点燃。
白日稍嫌黯淡的火舌轻易舔燃黄纸,十三把它放在刚刚拢起的雪窝里,点燃别的黄纸。
易燃的材料,火势立即窜成一小团,将雪窝里的黄纸通通燃烧起来。
十三跪在雪地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闪烁的火光,看它燃尽黄纸,飘出几片柳絮似的灰烬。
眼角突然有些湿润,但十三不敢哭。
她要尽量像老师的一个普通学生。
一小沓黄纸很快变做了灰烬,十三沉默地再拢了一大把雪,严严实实盖住已经开始受热融化的雪窝。
指节被冻得发红,但她的动作依然一丝不苟,带着些许庄重的意味。
掩盖住灰白的纸灰,十三又静默地跪了片刻,才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
“咔呲”,突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十三转过身,看见了披着灰色僧衣的净空大师。
十三双手合十,“主持。”
……
黎城南路,Chirs西点早茶餐厅。
裴锦夕推门走进餐厅,一眼瞧见坐在正对门卡座,最显眼位置的君心兰。
她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大年初一就急着约我啊?”裴锦夕取下围巾和手套,叠在身边。
君心兰按铃叫来点餐员,把手边的菜单推给裴锦夕,“吃什么?”
裴锦夕随便一翻,对点餐员说:“西式三明治,一份小沙拉,一杯热牛奶,谢谢。”
君心兰也随意点了两样吃食,菜单很快记下,点餐员拿走菜单请她们稍等。
桌上备着一杯柠檬水,裴锦夕随意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嘴唇。
“说吧,”她习惯性地把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找我什么事?”
君心兰也抿了一口柠檬水。
视线略带一点不含冒犯意味的职业审视,淡淡地扫过眼前的女人。
与她同岁的女人,即便是休闲装也十分修身得体,简明干练,气质卓然。
配得上黎城裴氏集团千金的名头。
“我找裴总,为的事情还是一样。”
顿了顿,君心兰直视对方的眼睛,“铜锣湾风情街有一个叫十三的女老板,她是不是就是牧一刀?”
一反已往打感情牌刺探的套路,君心兰这次几乎地肯定地单刀直入。
但裴锦夕的反应很平静,甚至比以前更加坦然无波。
“我不知道牧一刀在哪里,”她笑笑,“如果君主编有疑问,可以自己去求证。”
并不新鲜的托辞,君心兰眉心极快地蹙了蹙,转瞬亦是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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