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红叶悠悠转醒,第一眼就看见古道一抱着她的脚,偏偏她还没知觉。
同样冻僵了的脑子缓了缓,倏然窜上一句话——
至舍,四支僵劲不能动,媵人持汤沃灌,以衾拥覆,久而乃和。
红叶:“……”
古家教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他的教学成果如此成功吧。
许久之后,她的手脚终于恢复了知觉,佣人送上一杯姜茶识相地离开。
左红叶披着被子捧着姜茶,在要不要开口和开口说什么中间挣扎。
突然,不知道从哪传来吱嘎一声,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了黑暗,只有壁炉还亮着暖暖的火光,勉强看得清周围的轮廓。
古道一接了个电话,扭头转告她,暴雪压垮了电路,恐怕要明早才能来人来修。
左红叶心里卧槽了一声,平生头一次想撕了自己的嘴。
微弱的火光下,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只有他们两人坐在沙发上,气氛静谧又安宁。外面飘着雪,偶尔有不知名的小动物窸窸窣窣窜过,在雪上踏出一串轻微的响。
左红叶抽了抽鼻子,声音有点闷:“我去上大学。”
道一把袜子给她重新穿好:“不想去也行。”
如果她不想去,他不想勉强她。
他不想她不开心。
红叶靠在沙发上,许久之后,轻声地说了一句:“我只是不想离开你。”
道一沉默着,起身去餐桌旁,端来了被她切成两半的蛋糕。
他把蜡烛插在上面,点燃了它。阿拉伯数字形状的蜡烛带着暖黄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笼罩起来。
“小姐,生日快乐。”
左红叶看了一眼他的方向,轻轻闭上眼睛许愿。
“今天我成年了,我可以喜欢我喜欢的人,不是管家和小姐,不是家教和学生,不是保镖和雇主,更不是监护人和被监护人。我们是左红叶和古道一,左红叶喜欢古道一,左红叶希望,古道一也能喜欢左红叶。”
古道红叶,她闭着眼睛悄悄起了个名字。
红叶睁开眼睛吹灭蜡烛,烟雾一缕,真心一颗。
悉数奉上。
道一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托起红叶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绅士一吻。
如同骑士亲吻公主。
然后他望进她的眸,那之中映着壁炉中的火光,也好像是眼眸深处燃着火。
他俯**去,在她的额头轻柔一吻。
骑士吻,代表一段关系的终结。从此他不再是她的监护人。
吻在额头,只在今晚,他想诚实面对自己的感觉。
不考虑年龄、身份,他不是行天盟的古道一,他是古道一。
红叶惊喜地睁大了眼眸。
纵然有所波折,有所崎岖,终于与她幻想中的场景,殊途同归。
这之后,红叶去上了大学,但不同的是,道一也跟着她搬去了一千公里外的城。
他想她上大学,所以她去了,她不想离开他,所以他也跟着她去了。
他依然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她,但他们从不曾逾矩过。
红叶还是静静地喜欢他,那团火在眼中静静地燃烧着,不曾减损半分。
她知道道一没办法跨过那道身份和年龄的鸿沟,但她愿意等。
这一等,就是四年。
唐爷出事,死在了登山便道上。
古道一和左红叶紧急回国,行天盟几乎成一团散沙。
道一是元老,有很强的话语权,但此时出位,只会被当成出头鸟一枪爆头。
而唐毅重伤,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
担子便生生落在了刚刚毕业的左红叶身上。
只能破,而后立。
没有人知道左红叶接受过怎样的教育,但结果是,左红叶尽她所能地拖延了时间,直到唐毅醒来。
她完美地完成了她的任务,像一块隐藏多年的宝石,再也没有什么能遮住她的光芒。
这一年,古道一三十六。
唐毅大刀阔斧的改革,动作强硬地接手了行天盟。
左红叶带着古道一去了美国,成立了世海。
一切似乎都在走上正轨,但红叶发现,道一开始躲她了。
众人皆知唐毅与唐爷感情深厚,唐爷死后唐毅几乎一蹶不振。
红叶稍好一点,却也几乎被这消息击垮。
但这个故事里,少了一个人。
古道一。
道一太成熟也太沉稳了,就把什么都埋在心里。
但他受到的打击不比任何人少,那些痛都在心里,烂了个透。
只有红叶知道,他会在某一个时候突然愣住,眼中弥漫着某种怀念,转瞬即逝。
如果说唐毅是行天盟的头,红叶是行天盟的角,那么古道一就是一整个脊梁。
连同过去与未来,旧王与新王的脊梁。
他来不及难过,他有更重要的事。
所以她以为道一躲她,是因为需要时间去平复。
但道一知道不是的,她与所有人都不同,他不会把任何情感积压发泄在她身上。
他躲她,只因为她是她。
他配不上她了。
红叶的光芒越璀璨,他就显得越暗淡。红叶凭着自己的能力短短一年就做到了别人三年甚至五年都达不到的高度。他站在她身旁,会为她骄傲自豪,却免不了他人的非议和质疑。
她只有二十多岁,而自己,已经几近不惑。
她值得更好的。
她不断地试探,他便不断地拒绝,把她推开。
所谓的为你好害了多少人,古道一就有多愚蠢。
但爱情中人,谁人不蠢。
直到红叶差点中枪,道一突然仿佛回溯到那个暴雪的夜晚。
不想要失去她。
又想她得到最好的。
“我照顾你很多年,所以让你误会这叫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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