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西乐以前极为魁梧健壮的一个人，眼下已经是枯瘦伶仃了，脸色也是蜡黄，眼窝深陷，两腮尽凹，如同骷髅一般，只是眼睛还有神采，说话声音也洪亮：“丞相，你来看老萧了啊。白司寇和殷将军，你们也来了，恕老萧身上没力气，起不来跟你们见礼。”
殷戈说道：“你就躺着吧，把身子给养好，咱们再喝酒。”
孙秀也说道：“都是自家人，兄弟一般，闹什么虚礼？”
萧西乐看向王宣道：“这位大人倒是面生。”
“下官王宣，特来探望萧柱国。”
“王宣……”萧西乐呢喃说着，像是在回忆什么事情。
殷戈忍不住说道：“就是那个当着长公主的面，杀了李五妮的。”
“哦！”萧西乐大声说道：“知道了，原来是你啊，怎么也跟个病鬼似的？”
王宣道：“下官生就成的这样身材，怎么吃都不胖，有人骂下官，常说下官吃的昧心的食儿。”
萧西乐微微一笑，道：“你们几个刚才在外面说什么话呢？嘻嘻哈哈的，老萧都病成这样了，你们还笑，没良心啊。”
“哪里？”殷戈说道：“就是因为你生病，我们才在外头说笑，得用喜庆给你冲冲病气。不然，阖府上下，都哭丧着脸，你看了心情更不好。”
萧西乐定睛等着殷戈道：“还有这个道理？”
殷戈道：“那是当然了。”
萧西乐叹息道：“可怜我这病，怕是好不了的。当初我们阳武县起兵的人，何功佩早走了，张之芳也病的下不来床，许瞎子跑丢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周丰残了，像个废人，那都是多强的人啊，眼下轮到我了，唯独孙丞相全须全尾。可见啊，这人啊，要是聪明，就连活都比旁人活的时间长。”
孙秀笑道：“你这么说，倒像是功佩是个不聪明的蠢材一样。”
萧西乐道：“何功佩人最老实，若说聪明，肯定不及我和之芳，更不及孙丞相你和许瞎子。”
“好了，你歇着吧，少提那么大的力气。”孙秀嘱咐道：“养养精神，皇上说了，等会儿他也会来看你的。”
“皇上要来？”萧西乐的目光陡然间又亮了许多，嘟囔道：“他来看我，肯定还要问我西边的战事。孙丞相，这里的人，都是自己人吧。”
王宣听见这句话，便说道：“皇上这会儿怕是快要到了，下官先出去迎迎，诸位大人先叙话。”
说罢，王宣辞了出去，到外头了。
萧西乐这才说道：“孙丞相，你觉得仗还能继续打下去吗？老白，老殷，你们也都是百战不殆的大将军，你们说，这仗还能打下去吗？”
白滇没有吭声。
殷戈说道：“老萧，你不必说了，我们都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是和你一样的意思。但是咱们的话，在皇上跟前，都没有多大的分量，今天趁好丞相在，得是丞相拿主的时候。丞相，你看老萧现在的这个样子，全是被打仗拖累的，以前多么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啊，变成了这样，谁见了不心疼？皇上现在又换了陈白毦去，陈白毦难道就能比老萧打的更好？万一回来也弄成这样，咱们图什么呢？守咱们自己好好的土地不好么？非要翻山越岭去不毛之地啃沙子吃？皇上跟老萧相识大半辈子了，那是从龙起事的元老重臣，等会儿见了他这副模样，皇上必定心中悲伤，丞相你就趁着这个机会，劝劝皇上。见好就收吧，没必要撑下去。思瑶面子了嘛。”
白滇到底还算是殷戈的长辈，当即呵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样的话，你敢对皇上去说吗？没来由的为难丞相。”
殷戈道：“丞相不是当家的人嘛。”
孙秀笑道：“这事情，是军机，我是管政务的，两下不通。所以何必要我说呢？白司寇也在，你也在，当初都是统千军万马的能征善战之将，你们有心，直说就是了，难道皇上还能怪罪你们不成？”
殷戈道：“我们说也成，就是人微言轻，怕皇上不听。再者，我们说多了，搞不好再激怒了皇上，更不美了。眼下，只有丞相你最得君心器重，你一句，顶得上我们十句。”
孙秀道：“等会儿见机吧。”
话音刚落，外面便有管家进来，报称是皇上到了。
孙秀、殷戈、白滇慌忙出去迎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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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奇进到屋里，萧西乐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陈奇快走几步，按住了他，缓缓让他又躺下，说道：“都这副模样了，还闹什么虚礼？”
“我的皇上啊。”萧西乐眼中已经渗出了泪水，嗓音也变得喑哑起来：“老萧怕是得走了，不能再鞍前马后给你冲锋陷阵了。想当初……唉，算了，不说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病来如山倒，再也不能逞强了，皇上也别见怪吧。”
陈奇看着萧西乐的病容，那副骷髅似的模样，也觉心中悲伤，想着眼前的这个人，当初在阳武县的时候，因为孙秀而结识，先是喝酒吃肉，称兄道弟，后来起兵造反，跟随闹事，一辈子都不曾含糊过，率部西征，坐镇梁城，稳固汉中，虎视巴川，进击匈奴，讨伐羌胡……生的儿子也争气，萧三省与萧三思，一个帮忙平灭外戚仲氏、郭氏之乱，一个从虎贲卫做起，现如今都能够独当一面，统兵作战了，可谓是虎父无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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